雪落无声
郑仪躺好病床上,看着外面飘落的雪花这座城市渐渐被白色覆盖,远处高楼在雪幕中模糊成灰暗的影子
重生大学毕业半年后,他经历了太多——从基层公务员到省发改委的副处长,从大塘镇的斗争到华微电子的改革,从权力游戏中的棋子到如今险死还生的局中人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日期显示,距离过年只剩下一周
半年
这半年,他改了大塘镇的基层乱象,动摇了华微电子的既得利益格局,甚至引来了一场蓄意谋杀
这半年,他也失去了很多东西
比如……那个会在他熬夜加班时打电话催他休息的程悦
如今的他,看着她的眼神里不会再有任何温度
这是代价
雪,依然在下
郑仪低头看着自己苍白的手,指尖微微收拢,感受着尚未完全恢复的力道
重生后的第一次接近死亡体验
他本该死在那场车祸里的——颅骨碎裂,脏器破损,鲜血浸透西装,意识沉入永恒的黑暗
可他又睁开了眼
天意是幸运的,也是残酷的幸运的是他活了下来,残酷的是,他必须继续面对这肮脏的世界
“郑处长,该换药了”
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进来
郑仪收回思绪,配合地脱下病号服,露出缠绕着纱布的上身
纱布拆除后,那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从右胸斜向下,缝合线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他苍白的皮肤上
护士小心地消毒上药,偷偷瞄了他的表情一眼
没有痛苦,没有愤怒
就像这具身体不是他的一样
“您……不疼吗?”
护士忍不住问
郑仪看了她一眼:
“还好”
护士不敢再多话,迅速包扎好伤口,推着车离开了病房
护士名叫沈念,25岁,省立医院普通病房调到特护区的年轻护士
她个子不高,脸颊清秀,笑起来时右眼角会微微弯起,像一尾安静的小鱼
自从第一次给郑仪换药后,她开始以“医嘱”为由,频繁出现
“郑处长,测血压了”
“郑处长,该吃药了”
“郑处长,伤口让我看看……”
她话不多,动作却细心,每次换药前会先把纱布蘸湿,一点一点揭下来,尽量不让胶带粘到他未愈合的皮肤
郑仪从不多言,只是配合
沈念第一次给郑仪换药时,只觉得这人很奇怪
别人手术后麻药退了会呻吟,伤口疼了会皱眉,可她揭开纱布时,郑仪连呼吸频率都没变过,仿佛那血肉模糊的刀口和他毫无关系
“郑处长,疼就叫出来,憋着不利于恢复”
郑仪抬眼看了她一下,没说话
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黑沉沉的,像是冬天的深潭,连光都照不透
他不像一个受伤的人,倒像是一块被风雪打磨过的石头
后来,她常来找他
倒不是因为领导叮嘱,纯粹是……这人太安静了
特护病房本就冷清,郑仪又不像其他病人,会有家属同事探视他一个人躺在病床上,除了偶尔翻几页文件,就是望着窗外出神
沈念家境不富裕,从小就知道“孤独”是什么滋味她总觉得,郑仪的眼神里,有种类似的东西
“郑处长,您老家是哪儿的?”
某天换药时,沈念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郑仪似乎有些意外她会搭话,沉默片刻后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