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的局势异常紧张,在唐国的边境线上,在宋国的都城内,在幽暗的天坑底,到处都在对峙,战争一触即,有些地方已经生,有些地方则是根本就没有停止过
世间的民众们,他们把最末的希望寄托在唐国派出的使臣身上,希望他们能够与西陵神殿达成亲的和议
那两名使臣只是普通人,不懂修行,更不可能是什么知命境的强者,但在此时此刻,他们却是世间最重要的人
热爱和平的人分两种,一种是恐惧战争的人,还有一种人只是担心打不赢,所以暂时热爱和平,禇由贤和陈七自然就是这种人,他们不知道自己二人已经身负天下重负,但他们的想法与天下其实相同,他们也很想与西陵神殿达成和约
然而问题在于,他们想要见到、也必须见到的两个人,根本没有办法见到,更令他们感到身心俱寒的是,如果那两个人有心相见,即便现在是在西陵神殿,也一定能够相见,如今相见不能,似乎代表着某种不好的征兆,难道没有人想知道宁缺准备说些什么?
求不得是所有焦虑的来源,禇由贤和陈七非常焦虑,他们在天谕院里沉默思考,却始终想不到完成任务的方法
今日前来天谕院与他们见面的是一名身着褐袍的普通神官,看服色和排场,这名神官在桃山上的地位明显非常低下——事实上这些天,神殿方面的态度越来越冷淡禇由贤和陈七拒绝与**海谈话之后,与他们对谈的神官级别便越来越低
“我这个小人物,自然不是二位使臣想要见到的对象”那名褐衣神官看着二人说道:“那么你们到底想要见谁呢?”
从这句问话来看,西陵神殿方面的耐心越来越少,或者说好奇心越来越少,竟有了撕掉窗户纸的意思
到了此时,遮掩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如真的尝试下,虽然那或者是徒劳的——禇由贤想了想望向那名褐衣神官,神情十分认真地说道:“我们十分想见叶红鱼”
那位褐衣神官不觉意外,微笑说道:“为何?”
在清河郡曾经险遭暗杀,禇由贤和陈七便已经猜到对方猜到了些什么,那么这时候自然也不会意外于对方的不意外
“道门无信,我们……准确来说十三先生只相信裁决神座”
“好吧,这是一个比较合理的解释”
褐衣神官平静说道:“我会把你们的想法汇报上去,至于会不会做安排,那便不是我所负责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后,神殿方面的人便退出了天谕院正如这句话一样,禇由贤和陈七再次被很不负责任地遗忘直到暮时
站在天谕院前的石阶上,看着上方山坳里凋落的桃花想象着隐藏在山道和桃丛里的那三座大阵,陈七说道:“就算神殿能够抵抗住我大军,大阵外的所有人也都会被大先生杀死”
禇由贤说道:“所以神殿的反应让你有些不解?”
“不,我不解的是书院的态度”陈七摇头说道:“宁缺为什么急着要与道门谈判?他究竟在害怕什么?”
夕阳渐沉,暮色如血,二人沉默不语,心情有些沉重便在这时,他们终于等到了神殿的答复那是一句恭喜
明天清晨,掌教大人会亲自召见他们,神殿为了此次谈判安排了一场极为盛大的仪式,他们十分想见的裁决神座,其时也会在场
参加完晚宴后,禇由贤和陈七回到房间,相看无言,正如先前在暮色里看桃花时那样,因为他们的心情依然沉重
明日神殿里会有掌教大人,会有数千神官执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们怎么与叶红鱼私下交谈?
“或者,不一定要私下交谈”陈七忽然说道
禇由贤有些不理解,问道:“什么意思?”
陈七沉默片刻,然后说道:“我们只负责把宁缺的话说给她听,无论什么场合,只要她听到就行”
听着这话,禇由贤沉默了更长一段时间,脸色变得有些苍白,喃喃自言自语说道:“相见争如不见”
在千万人前相见,还要说出那番话,那么便是觅死
他抬起头来,看着陈七叹息说道:“你真够狠的”
宁缺选择他二人来神殿传话,取的是陈七的谋划,禇由贤的行事无忌,此时看来,陈七或者更擅长狠辣的手段
正如禇由贤说的那样,他对人对己都极狠
陈七说道:“千万人都听到那段话,效果或者更好”
禇由贤的情绪有些复杂,眼看着自己在寻死觅活的道路上狂奔,有谁心情能好起来,只是离开长安城的时候,他便已经有了这方面的自觉,所以脸色虽然苍白些,还算镇定
“既然说了那番话便要死,或者我们应该先试试能不能见到那人”
禇由贤走到窗边,看着桃山腰那道如刀斧劈出来的崖坪,看着夜色笼罩着的几间不起眼的小石屋说道
陈七走到他身旁,皱眉说道:“很难走到那里”
禇由贤看了他一眼,幽怨说道:“比死还难?”
一夜无话,各自沉默压抑,对过往做告别,于是清晨醒来时,二人精神都不是太好,尤其禇由贤顶着两个极深的黑眼圈,看着颇为喜感,又透着股丧气的味道
“是喜丧”禇由贤自我安慰道
在神殿执事的引领下,二人离开天谕院,顺着石阶向桃山上走去,青翠的山坡上落着桃花积着前些天落下的雪,看着很是清净美丽,青石阶被露水打湿,颜色显得有些深,在香雪里愈醒目
没有走多长时间,峰顶那座白色的神殿便撞进了他们的眼眸,晨光洒落在彼处,圣洁光明,自有神圣气息播散
禇由贤和陈七对视一眼忽然一转身体,向着崖坪上某处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