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纲听到恋人的话，指尖在通讯器上按了按，直接连通兰利

“兰利组长，麻烦让李观棋接下电话”

听筒里传来兰利老大不乐意的声音：“还要问？你们是把人当机器使吗？他刚从鬼门关爬回来”

“就一两句话，确认一个关键细节，麻烦了”饭纲的语气坚定

“唉，行吧行吧”

片刻的电流声后，电话接通，饭纲按下外放

李观棋虚弱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声音，在死寂的审讯室里响起：“你好”

“李探员你好，这边找你确认个事”

“你说”

饭纲盯着恋人，一字一句地问：“从十二门迷宫离开，进入炼金工坊后，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一个老人？”

通讯器那头传来李观棋略带迟疑的思索声

“这个啊……刚进去那会，我被他们拖在地上，全身痛得要死，根本看不清人”

“不过中间有段时间，我的伤口突然好了，站起来的时候，确实看见一个老人”

“对吧！”恋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镣铐哗啦作响，“我就说！真有个奇怪的老头！”

“闭嘴，轮不到你说话”饭纲冷冷瞥了她一眼，目光重新回到通讯器上，“李探员，在你恢复伤势之前，有听到教皇他们和老人的对话吗？”

“这个……有点为难我了”李观棋听起来更加费力，“我当时挨了三刀，失血太多，脑子都是嗡嗡的，光是保持清醒就已经耗尽所有力气，实在没法去细听他们聊了什么”

“喂喂喂！你好好想想啊！”恋人激动地从椅子上往前探身，对着通讯器大喊，“那些话真不是我瞎编的，就是那个老头说的！北极！南极！你想想啊！”

她可以死，血可以流

但“把神碑放到北极设置低刻度，再把北极天熊放到南极”这种羞耻度爆表的话，绝对不能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人要脸，树要皮！这关系到她的清誉！

饭纲又一个眼神瞪过去，制止她的发狂，转向通讯器，声音沉稳：“李探员，他们的对话，有没有提及到‘北极’、‘南极’之类的字眼？”

“这个……”李观棋那边沉默了几秒，“没什么印象”

“尼玛的——！”

恋人听到这句，整张脸拧得扭曲

这混蛋绝对是报复我！

我亲爱的哥哥，你还挺腹黑啊？

饭纲转眼看向她，那眼神仿佛在说：“你果然在胡说八道”

“不是！真不是我编的！”恋人彻底崩溃了，声音里带上哭腔，“哥哥，你是我亲哥！你不要搞我啊，不要毁我清誉啊！我还没嫁人呢！”

“好好对口供，可以吗，亲爱的”

“嘶——不过”

就在恋人恳求之际，李观棋忽地转开话锋

审讯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饭纲和陈墨的目光锐利起来，连记录员都停下了笔，全场屏息，带着一丝期盼

“那个老人，好像确实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

“什么话？”饭纲立刻追问，精神高度集中

通讯器那头，李观棋的声音轻飘飘的，随时会断气一样

“白银姬的腿长”

“什……什么？”饭纲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说，白银姬的腿长，会直接影响什么什么……扭矩，然后，导一下，会产生什么什么，呃……ddd？”

饭纲：“……”

陈墨：“……”

记录员呆呆地看向饭纲：“我要如实记录吗？”

整个审讯室陷入长达十秒的诡异沉默，只有仪器运作的微弱电流声

“你特么就只记得白银姬的腿长和ddd啊！”

恋人绝望的嘶吼声，打破这片死寂

这混蛋！那么多关键信息，那么多‘宏伟构想’，他就偏偏记住这个？

他是怎么精准提取出这些鬼东西的！

“李探员”饭纲深吸一口气，强行保持着职业冷静，“此事牵扯重大，希望你可以再认真回忆一下”

李观棋的声音里满是为难：“饭纲长官，那会儿我真的重伤加身，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能记得白银姬的腿长和ddd，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说完，那边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听起来痛苦不堪

饭纲面无表情地挂断电话

她转头，看向身旁一直沉默的陈墨

陈墨的脸上，很是阴沉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查下去？

另一间审讯室

与关押“恋人”的纯白金属房间不同，这里四壁都包裹着厚实的浅灰色软垫，没有桌椅，也没有任何棱角

“呜哇——！哇啊啊——！”

伊米就坐在房间正中，哭得撕心裂肺，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审讯室外，单向玻璃墙后，祈梦思抱着双臂，神情凝重地看着这一幕

唐馨踩着长靴，快步走到她身边，啪地一下立正，手里的报告举到胸前

“报告教官！”

“培训已经结束，我不是你教官”祈梦思头也没回，轻声更正

“那……老大？”唐馨试探着改口

祈梦思终于偏过头，看了她一眼

唐馨立马缩了下脖子

祈梦思叹了口气：“我们现在同组同级，叫我名字就行”

唐馨嘴上“哦”了一声，心里却压根不信

拉提亚一行，连暗部队长都对她毕恭毕敬，一口一个“老大”

这绝对是隐藏大佬下基层体验生活！

作为一名悬疑小说作者，她对这种设定简直不要太熟

“那，梦思……姐？”唐馨小心翼翼地，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祈梦思放弃纠正，朝她手里的报告抬了抬下：“给我吧”

“好！”唐馨立刻双手奉上，同时小声汇报，“她的心智状态……评估结果出来了，确实不到一岁”

祈梦思接过那份《神经思维图谱分析报告》，修长的手指翻开第一页

上面罗列着伊米各项心智指标的冰冷数据

【项目：逻辑思维能力】—【评估：未形成】

【项目：语言中枢】—【评估：未激活】

【项目：情绪反应】—【评估：等同于人类九月龄婴儿，表现为恐惧、饥饿、寻求安抚】

【综合结论：目标心智处于初始混沌态，无自主意识，无法执行标准审讯流程】

唐馨看着玻璃墙里那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婴儿”，忍不住问：“她的乙呐波动强得吓人，怎么心智会是这样？难道是一种伪装？”

“数据不会骗人”祈梦思翻过一页报告，声音平静，“装不了”

其实最大的证据是003的卫星崩塌，这象征一个时针的陨落

傀儡师，真变成一个婴儿了

审讯室里的伊米哭声一顿

她好像发现玻璃墙上映出的自己，好奇地爬过去，伸出脏兮兮的小手，去摸那个“另一个”在哭的小孩

冰冷的玻璃阻挡她的触碰，她愣了一下，随即嘴一瘪，“哇”的一声，哭得更凶了

唐馨看得眼角一抽：“那接下来怎么办？她怎么处理？”

这……演是肯定演不出来的

祈梦思合上报告，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你——”

她转头看向唐馨，下达指令：“去把好清理了”

唐馨猛地一怔

“清清理，是指.”

“还能是什么”祈梦思神情漠然，“当然是杀了她”

唐馨再次一怔，心脏像是被攥住

清理……

这个词在暗部行话里，只有一个意思

“算了，你也不是暗部成员”祈梦思见她犹豫，语气没有任何起伏，“我来吧”

她说着，便要转身推门

一只颤抖的手，却猛地抓住她的胳膊

“我……我去吧！”唐馨胸口微颤道

祈梦思脚步一顿，侧过脸，平静地看着她

唐馨迎着她的目光，像是给自己打气，挺直腰杆，一字一顿地说道：“手刃……犯罪份子……是吾辈职责！”

话说得铿锵有力，但她心里虚得厉害

理性上看，伊米是一个犯下无数罪行的傀儡师

感性上……是她朋友，是一个新生儿

祈梦思没说什么，只是将一把通体漆黑、造型奇特的手枪递到她手里

枪身冰冷，沉甸甸的，像一块墓碑

唐馨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审讯室

隔音门合上的瞬间，伊米的哭声被放大十倍，尖锐地刺入耳膜

她停下哭泣，抬起那张挂满泪痕和鼻涕的小脸，懵懂地望着走近的唐馨

唐馨举起枪，冰冷的枪口对准伊米的脸

她的手指搭在扳机上，只要轻轻一扣，这个从第三纪一直逃亡到十一纪的傀儡，将彻底死亡，肉体和精神上双重死亡

可她的手指，重若千斤

伊米不哭也不闹，她歪着脑袋，好奇地看着那个指着自己的黑色东西

她身子缓缓凑到枪口前，伸长脖子，眼睛要贴在上面，像是在研究一个新奇的玩具

唐馨的心跳得厉害，呼吸都变得滚烫

就在她挣扎着要扣动扳机时，伊米忽然张开小嘴，一口含住枪口

“唔……”

她像是吮吸母乳一样，用力嘬了两下

金属的冰冷和火药的怪味让她很不满意

“呸！呸！”

伊米嫌弃地吐出枪口，脸上露出一个委屈的表情，这奶嘴味不对

唐馨看着这一幕，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举枪的手，再也无法保持稳定

她出生在一个美好的家庭，爸妈都对她很好，因此，她从小也有个梦想

找一个互相喜欢的人结婚，再生个可爱的小宝宝

审讯室的门被再度推开

祈梦思走了进来，她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把从唐馨手中夺过枪，毫不迟疑地对准伊米的脑袋，就要扣动扳机

“不要！”唐馨本能地尖叫出声，想也不想地伸手拍过去

“砰！”

一声巨响在审讯室里炸开！

子弹擦着伊米的脸颊飞过，灼热的气流在她娇嫩的皮肤上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

整个房间，死寂了一瞬

伊米愣愣地摸了摸脸颊，辛辣的生疼让她皱起眉，委屈地鼓起嘴，眼眶慢慢泛红

下一秒

“呜哇——！”

撕心裂肺的哭声，响彻了整个申五部审讯室

唐馨替伊米求情，原来的伊米x已经死了，现在这个只是个婴儿，放过她吧，她现在对社会没有危害

祈梦思记着嚎啕大哭的伊米，又想起那个哲学名题

记忆消亡和肉体死亡，哪个更倾向于死亡本质

她再次抬枪，对准伊米，却没有立即开枪

如果不开枪，怎么对得起傀儡师手下的亡魂，亡魂的在世亲属看到她这张脸，会是什么心情

可如果开枪

对这个新生的伊米人格，是不是不太公平

祈梦思的指尖在特制手枪的侧面轻轻一划，一个不起眼的拨片被无声地推到第三个档位

混弹模式

特制枪有三种模式，一种是乙呐波，只能打冲击，打不死人，第二种是实弹，会打死人

第三种就是介于两者之间的混弹

对付棘手目标时，一种将抉择权交给命运的模式

枪口再次抬起，黑洞洞地对准伊米的眉心

这一次，唐馨没敢再动

她死死盯着祈梦思那根搭在扳机上，纤细却稳定得可怕的手指，内心不断祈祷

祈梦思的眼神没有丝毫波澜，缓缓扣动扳机

唐馨绝望地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