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情绪激烈,义愤填膺地说了许多想法与计划,国师那颗硕大的头颅却毫无波澜,仿佛寒潭深水,不见半分涟漪
国师只是听着,字句皆未入心
见这般反应,大将军心中了然
他嘴角浮起一丝苦涩:
“还是不行么?”
国师声线平稳如古井:
“交出所有涉事参将,自囚南疆三载不出如此,你仍是大将军”
交出所有参将,就代表着让大将军势力失之一臂,在南疆停留三年不出去就代表着阁老文臣派会在大兴当中独步三年时间
如此一来,他推崇的大皇子自然是没有半分办法当上皇位
大将军长长调理了一下呼吸,他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见国师又是接着道:
“而且,还有件事,你必须要和我说”
“什么?”
“是谁教的你这个手段?”
“你说哪个手段?”
“你是怎么把灾厄灌入他们的身体的?”国师说到此处,语气已是愈发冰冷:“此番手段绝非常人所能及也,这天下之中无人能做得到,你不可能做得到,我也不可能做得到”
大将军沉默片刻,忽然笑了起来:
“我怎么做不到?”
“是吗”
国师话语停顿片刻,忽然抬头:
“你不是方长卿,你是谁?”
“我不是方长卿,谁又能是方长卿?”
大将军语气语气当中已经完全听不出来刚才的激动了,正相反,他话语中正有一种异常的平静
他脸上甚至都露出了一副淡然的笑容,和他那一幅络腮胡子般的样貌全然不同
国师不再看眼前这个男人,他起了身,目光越过对方身体,越过了川来高墙,直投向远方
远处,半空当中,猩红的裂缝撕开蓝天,伤口一般的裂痕停留于半空当中,无声的哀嚎响彻四方
而在那伤口当中,则是露出其中怪诞的画卷
……
驴子头将茶水捧至头套下方,送入头套内部
谁也瞧不出他是如何饮茶的,却能分明见到白烟正顺着驴子头的口眼部位袅袅升起
茶铺内外一片死寂,今日茶铺当中的江湖客多半死气沉沉,有人趴在桌子上,有人紧张的蹲在门口,还有人今天压根就没来这里
说是去更北边出任务了,但不管是谁都知道,这根本就是去北方避灾了
旁人或许稍晚才得消息,但他们身为将军府中人,早知今日乃国师抵达川来之期,大将军要亲迎国师
国师待大将军如何,几乎就决定了将军府将往何处去
这些江湖汇聚而来的门客自不明上层安排,至于此地管事的驴子头,又向来绝口不提此类事宜
如此茫然无措之下,人心不免惶惶
尤其是他们这里距离川来还不算是太远
真要是出什么动乱兵荒,恐怕他们这块也会遭殃
“大人”
糜音行至驴子头身畔,先躬身行了一礼,才压低声音询道:
“有无需我们准备之事?”
驴子头放下手中茶杯:
“紧张了?”
“不曾”
糜音夫人垂首应道
话虽如此,她心底怎么可能不慌乱?
她为求将军府延寿秘法而来,眼见好不容易熬过心关,却先是遭那不知名的江湖客欺辱,又经常先生一番怂恿,此刻又逢此事
老太太不免怀疑自己是否跟错了人,想着届时是否要另寻依靠
“放心便是,将军从不亏待追随之人”
驴子头递给老太太一张面饼:
“晚间食烧鸭,临了用这面饼裹着鸭肉吃罢”
老太太接过面饼,此刻却是无心吃饼
只长长地短叹一声,正打算跑到一边喝茶解闷,忽然感觉脚下地面微微颤动
骇然抬头,急切地向川来方向远望
哪怕距离遥远,几人也能清晰地看到远处天空上仿佛染上了一片深红的色泽
宛如有人将血泊泼洒到天上,浸透了半边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