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
开门啊,王上!!!”
阵阵哭嚎,响及城上,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冰冷的城门,以及身后马蹄声如雷奔
袁兵已至,挡路者死
攻城号角奏响,泱泱袁军潮水般涌来
鲁国上将陈彰眼见袁军杀至,仓皇高呼
“袁将且慢,我等愿降”
和曹营军士不同,他们鲁国军的妻儿家小大多就在城里,倒是不怕什么株连九族的罪责
至于鲁王?指不定一会城破之后,他自己都要投降嘞,这等时候又岂会把事情做绝,自绝于袁营?
况且他倒也不一定是真降,说不定能假借诈降之计,得袁营的云梯回城,再拨乱反正,守城卫国,也犹未可知
然而冰冷的现实,彻底击碎了陈彰的幻想,令他真正绝望的是,他被无视了
或者说他们这整整五千鲁国精锐,就这么赤裸裸的被袁营视作了草芥
万众袁军杀来,挡路者死,就这么一边杀戮他们如屠猪狗,一边践踏着他们的尸骨,架云梯,登天阶
而城上的国相张华,眼见袁军攻城又哪敢迟疑,当即大声下令!
“放箭!放箭!放箭!!!”
于是箭矢惊蝗,滚木如雷,礌石如雨,劈头盖脸的砸下,同样无视了陈彰这支尚在城下的友军
两面不是人,腹背受敌,身为鲁国第一上将的陈彰真是打死都想不到,自己就是听命出城支援而已,怎么就落得这般下场
然而面对一万五千人的袁军压来,顶上去几乎必死无疑,他们这几千被杀破了胆的溃兵,又哪里敢战?
既然往后不能敌,那便只能“勇往直前”
城里不过五千守军,如能顶着箭矢落石的压力,攀回城去,或还能逃得性命
于是乎这些鲁国兵们,近乎争抢般抢在袁军之前攀上了云梯
没办法,爬的慢的,身后袁军手中刀,可是刀下不留情
驱策敌众,如牧群羊
无数鲁国兵争先恐后,争在袁军之前,甘冒矢石,亡命往云梯之上攀去
其敢死之志,仿佛落后一步,就真的会死一般
而将这些不惜冒死攀城的鲁国军护在身前,袁军攻城之势前所未有不说,自身折损也大为降低
反倒是城上的守军,眼看自己刀口下,都是昔日的同僚,甚至半天之前,在陈彰带他们出城支援之前,他们还在一个军营里吹牛打屁呢
因此不由得,都有些拿不动刀
“二狗子,涨本事了,你敢拿刀杀我?
忘了当年你的刀法还是我教得?信不信我把你第一次杀人后尿裤子的事说出去?”
闻听这熟悉声音,再见城垛口攀城那人,正是自己的老伍长,二狗子握刀的手,略显迟疑
见此情景,城下那人赶忙趁热打铁
“二狗子你刚才也看见了,袁军根本就没接受陈将军带我们投降,我们才是一边的
你且放我上来,等下我跟你并肩作战,一块多杀些袁贼”
迎着老伍长那张迫切求生的脸,二狗子握刀的手渐渐放下
可才等老伍长爬上来,刹那间,他的瞳孔便在一瞬间放大,一个枪头从他的背后刺穿过来,倒映在二狗子的瞳孔,触目惊心
没等他反应,随着老伍长的尸体倒地,几个袁兵已自他背后攀上城来
二狗子怒目圆睁,骂了声“袁狗”,拔刀上前就要报仇,却很快就被袁兵们乱刀砍死
尽管些许上来的零星袁军,很快也会被围上来的守军杀死
可大家都是鲁兵,又皆为陈彰麾下,在一个军营里相处多年,互相多有熟识
类似二狗子之事,不会是第一起,也绝不是最后一起
总领守城事宜的国相张华很快就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深明袁军用心之险恶
可兵凶战危,如今鲁国存亡,系他一人,他必须立刻决断,不得迟疑
脸色铁青,他近乎是咬牙下令!
“攀城者死!
三军听令,攀城者死!
这是在救鲁国,也是在救尔等性命,都给本相下死手,不得迟疑,不得有误
否则,休怪本相,军法无情”
言罢,他不得不将本来留作生力军亲兵卫队,尽数撒出去做执法队,专门斩杀对敌留情之人,以明军法
可这条军令刚下不久,他便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哀求
“老国相,陈彰在此,今日真不得容情乎?”
他闻声望去,便看见大将陈彰,也攀在云梯上,身上几处中箭,正强自与几个守城士卒拼杀攀城
看那架势,似乎这些守城兵丁,也不太敢与他这位鲁国上将动手,若不是他刚才下得军法,背后又有执法队盯着,早将陈彰放上来了
这一刻,就连张华都犹豫了
只要通融一下,将陈彰放上来,鲁城就有了大将镇守,不论指挥守城,还是对麾下士卒的掌控力,总比自己这个半吊子强
可自己刚下得军令,就亲自违反,不说军法何在,接下来难以服众
便是陈彰放了?那陈彰的副将呢?偏将呢?校尉、军侯呢?
旁人要放,自己又如何再拦?
可这里是血战厮杀的战场啊!
战场之上,一瞬间的迟疑,都足以要人性命,袁军和这些鲁兵又近乎混杂着攀上来,满城上下都在拼死厮杀
这等兵凶战危之时,哪个给你空隙,从容分辨攀城之人,然后再决定要不要放人上来?
箭矢、礌石但凡有片刻迟疑空隙,袁军就会如潮水般涌上来了
再者说,陈彰方才已言说降袁之意,虽说袁军并未接纳,但焉知不是早在此前逃亡过来的路上,双方便已串通妥当,专门演戏做局?
此前薛县、蕃县等皆因诈城败亡,今日又怎可不防?
即便双方未曾商量,如今眼看鲁城危急,而袁军势大
又岂知陈彰会不会觉得鲁国必败,因而起了心思,打算上城之后,拿自家首级做投名状以立功绩,也犹未可知
人心难测啊
心念电转之间,张华已有了决断
放陈彰上来,实在是弊大于利
鲁国上下之存亡,在他一肩上挑着,张华赌不起,也不敢赌
叹了口气,这位读了一辈子书的老儒生拔剑出鞘,号令曰:
“将军岂不闻李平西于卞城之事迹乎?
汝祖宗食汉禄,世为汉将,今不思以死报国,于城下列阵,阻敌来犯,反要相助暴虐,助敌破城者乎?
王上在看着呢!我大汉二十四朝先帝在看着呢!
老臣奉王令,当誓死守城,诸君奉命,莫敢不从!
攀城者,斩!
临阵后退者,斩!
为袁军前驱者,斩!!!”
言罢,他亦知陈彰武勇,鲁国第一,又久治军中,素有人望
即刻,将鲁王拨给他守城之底牌,王宫禁卫调来,阻挡陈彰前路
更急急命人放箭!
陈彰见此,仰天长笑
“叫我等出城者是你,不让我等回城者亦是你
临阵而逃,为敌前驱?
整整一万五千袁军,更有精锐骑兵在前,你又让我如何能不临阵而退?
敌军要杀我,也便罢了,今友军也要杀我
难道我等士卒,拱卫尔等王庭国都,便是天生合该去死的吗?”
陈彰言罢,奋一身武勇,宁中了一箭,强行攀上城头,朗声而呼
“儿郎们,随我一战,杀破此城,献予袁军,或可求一线生路”
作为鲁国第一大将,没人比他更清楚怎么防守鲁城,自然也就没人比他更清楚鲁城何处薄弱,又应该从何攻打
原本只是被袁军驱策,而亡命攀城的鲁军,得他号令,就如同得了主心骨一般,先前只是逃命的他们,攻势大盛
就连城上守军,也因为大多都是陈彰旧部,时常有倒戈一击,加入陈彰麾下的
而有了他们在前驱驰,袁军攻势自然从容许多,在乐进、陆逊的调拨下,逼得鲁城越发艰难
终于,如此血战了两日夜
少年白衣白马,踏入血迹斑斑的鲁国城门
马蹄踏过遍地尸骸,直至一人身前驻足
一道衣甲残破,遍体鳞伤的身影,跪在尸横遍野之间,他抓着头发提起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以头抢地
“鲁国陈彰,斩国相张华首级在此!
乞蒙收录,伏望恩准”
少年郎抬眸打量了他一眼,轻笑颔首
“跟上吧,随我去觐见鲁王”
“唯!”
鲁国王宫
王宫大殿被粗暴的推开,拱卫王宫的甲士死伤一片
少年郎宽袍广袖,迎风而立,眯眼打量大殿上仓皇惊惧的群臣,以及那位面色惨白,颓然跌坐在地的鲁王
他不由轻笑出声
“鲁王殿下,您在害怕什么?
怕我?怕袁军?还是怕我的老师袁公?
果真如此,那我可就要告诉你,你大错特错了!”
鲁王:“???”
“吾非寇,乃官也!”
少年郎说着,自广袖中取出一封加盖了传国玉玺的诏书,展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