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军新败,损兵折将,袁军新胜,收拢荆兵
此时讨贼,犹以溃卵击顽石,柴薪救野火,取死之道也
今袁军不来犯我,得守立锥之地,已是万幸,何言而讨贼乎?”
他说着,趁势而进,拱手献策
“依臣之见!
刘太师之麾下文聘将军,稳重老练,久熟战阵,虽历百战,亦未有行差而踏错者
今可任之为镇东将军,陈本部兵马两万于武关,以断袁术南阳东进之道
刘玄德之二弟关云长,汜水关下,温酒而斩华雄,一身肝胆,忠义无双
今可任之为镇南将军,陈本部兵马三万守轘辕关,以绝袁术颍川北上之途
如此二者,紧守门户,可保一时无虞
待休养生息,屯粮兴兵,以待天时
一旦南方有变,臣必挂帅亲征,南定淮南,收复三州,再兴炎汉”
曹操说的有道理吗?
群臣都知道他所言有理!
自家新败,损兵折将,袁术新胜,兵精粮足
这时候袁术不来打自家,都算好的,哪有以百败之军,强攻万胜之国的道理?
但天子群臣,没有人能认他这个道理
这世间之事,本也不是你说的有道理,就对的
“曹贼!
绥靖袁氏,不敢出征,你还说你不是袁氏忠良?”
这是刘繇
“滑天下之大稽,悖天地之理!
此等狂贼,今不讨之,天下何以视天子,诸侯何以臣汉邦?”
这是杨彪
“袁贼何等猖狂,汝为汉相,安忍坐视他窥伺神器?
速速领命,勿负陛下之望”
这是刘表
面对这又一次的攻讦,曹操轻笑嗤之曰:
“刘太师,吾非相,乃御史也”
政治正确的道理,他如何不明?
但要他领兵出征,在外与袁术分生死,反失洛阳与天子,这等舍己为人之事,也绝不可能
坐看这满座群臣,又一次自相攻讦,而无一讨袁者
刘协幽幽而叹,曹操的想法,他如何不明?
将文聘、关羽调去镇守两关,阻挡袁军,看似万全之策
然而两军一走,洛阳将又一次沦落曹军掌控,自己也又一次将成为那被挟持的傀儡天子
可看眼下局势,要调曹操领军出洛阳,以抵袁术,他也是抵死不从的
这一刻,他端坐龙椅之上,看着满座群臣争来吵去,帝党与曹营两方又在攻讦,竟无一能临阵讨贼,以诛袁逆者
他要称王了啊!
他明晃晃的发书朝廷,要称汉王啊!
群臣啊!百官啊!
朕的汉臣啊!
汉统失辉,何以继之!
刘协眼底那抹深入骨髓的无奈,与记忆里那位顿首而拜的先生,别无二致
天命更易,孰能改之?
汉统失辉,谁以继之?
这便是先生您口中的天命耶?
剿除国贼,欲要执掌洛阳大权时,群臣仗义死节;被帝党责难,向朕倾诉悲哭时,曹家满门忠烈
可及至临阵讨贼,用人之际,犹在争权夺利,蝇营狗苟!
帝党与曹党争执吵嚷间,只听台上天子,一声悲呼:
“天命更易,孰能改之?
汉统失辉,谁以继之?”
群臣哗然,仰首而望,便见那位龙椅之上的小小人儿,将插在案上的天子剑拔出,面目狰狞
“太祖高皇帝有言:立白马之盟,非刘姓而王者,天下共击之
今丞相不愿奉诏讨贼,诸侯各怀不臣之心
袁贼猖狂,天理难容!
朕当御驾亲征,讨平淮南!”
群臣无不骇异!
霎时间,无论帝党、曹党又一次立于统一战线,众口一词,齐呼:“不可!”
“人君当神器之重,岂可亲身履危?”
“陛下当以国祚为重!”
“还请陛下慎思之,兵凶战危,倘有万一,汉室何存?”
“汉室何存?
便是朕不御驾亲征,安坐洛阳,汉室就得以存续了吗?
他称王了!
今日称王,明日称帝,来日而王天下?
届时诸公皆有来日!
朕还有来日吗?
汉室还有来日吗?”
“臣等惶恐!”
“陛下言重”
“臣等万死!”
群臣吵嚷,天子一怒,这时节,只见一人容貌端正,一丝不苟,持笏而出
他朗声道曰:
“狺狺反贼,堂而皇之,发文中枢,奏请封王!
我大汉幽幽四百载,未受此辱!
主辱臣死,今天子受辱,尔等不为君而死,更待何时?
陛下言朝中未有忠直者,臣,少府,孔融,来做这个忠直!
汉廷四百年正朔,未必遽绝,而仗义死节之士,自臣而始”
他回眸目视群臣
“汉统失辉,我今殉之
我死,汝等毋为不义“
言罢,孔融以头触柱,以全臣节
虽死,两目犹含血泪,衣冠整肃
群臣哑然,鸦雀无声
这一刻,天子、群臣、曹党、帝党,无论是谁,都为这突发一幕,默然无声,无不动容
“孔北海!”
刘备挺身而出,他望着孔融头破血流的尸身,泪不能止
他一字一顿,拜天子曰:
“臣,汉,后将军刘备
愿奉诏讨贼,为陛下戡平乱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