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婶摇头:“工坊规矩,童叟无欺不过……”她指了指后院,“若是客官能介绍缅甸客商来,每介绍一位,我们返利半钱”
这话引得商人们交头接耳蜀商掐指一算,突然拍腿道:“我有个表亲在茶马司当差,认识不少吐蕃商人!”
正说着,门外传来马蹄声沐晟带着几个侍卫赶来,见状笑道:“看来工坊今日要开张红了”
刘婶忙引着众人去见礼沐晟摆手道:“不必拘礼我今早收到杭州飞鸽传书,郡主又发来十台织机,后日就到”
波斯商人闻言,立刻掏出宝钞:“我先付三成定金”
春杏接过宝钞仔细查验她指尖摸过票面暗记,又对着光照了照水印,这才点头:“请客官随我去签契约”
签契台设在正堂,桌上摆着笔墨和印泥春杏展开一式两份的契书,指着条款逐条解释:“交货日期最迟不超过霜降,若工坊延误,每日赔偿一钱;客商逾期提货,每日需付仓储费五分”
蜀商笑道:“这规矩比杭州还细”
沐晟接过话头:“云南各族杂处,更要明码标价契约用汉文、彝文、白文三体书写,免得日后争执”
波斯商人签完字,突然问:“若是我想订特殊花样呢?”
刘婶从柜中取出一本图册:“这是杭州传来的花样集,客官可以任选若是自带图样,需另付设计费”
商人们传看图册,不时发出惊叹有人指着其中一页道:“这缠枝莲纹我在暹罗王宫见过,杭州竟能仿得这般像!”
沐晟意味深长地笑笑:“工坊有位画师,原是宫里织造局的”
日头渐高,工坊里越发忙碌女工们端着茶水分送,后厨飘来米饭香气蜀商抽抽鼻子:“这味道,竟有我们蜀地的豆瓣香”
春杏笑道:“做饭的周嫂子是成都人工坊姐妹来自五湖四海,口味自然杂些”
正说着,一个穿百褶裙的彝族姑娘端着木托盘过来盘里摆着几样小菜,辣子鸡丁红艳鲜亮,凉拌折耳根清爽可口
“尝尝我们云南风味”姑娘大方地说,“用的是自家种的香柳和野芫荽”
波斯商人试探着夹了块鸡肉,顿时辣得直吸气,却忍不住又夹一筷蜀商哈哈大笑:“这辣劲够味!比杭州的甜口强多了”
午后,工坊来了批特殊客人十多个穿着各色民族服饰的女子站在门口,领头的白发老妪拄着藤杖
“听说这儿收女工?”老妪用带着口音的官话问,“我们寨子的姑娘都会织麻布”
刘婶连忙迎上去春杏端来板凳,又吩咐上茶老妪从背篓里取出块土布,靛蓝底子上绣着几何花纹
“这是我们彝家的老手艺”老妪粗糙的手指抚过布面,“听说汉人的织机快,想来学学”
刘婶接过布匹细看,突然眼睛一亮:“这纹理密实,染色也牢若用我们的棉纱,定能织出好布”
春杏已经拿来登记册:“婆婆怎么称呼?寨子远吗?姑娘们识不识字?”
老妪咧嘴笑了,露出两颗金牙:“叫我阿果就行寨子就在西山脚,走两个时辰就到姑娘们不会写字,但数数可灵光”
沐晟见状,上前道:“若是路远,工坊可以安排住宿每月休沐两日,正好回家看看”
阿果婆婆和姑娘们商量片刻,当场就有五人报名刘婶领着她们去后院参观,春杏则继续接待商人
夕阳西下时,工坊账房已经记满七页订单波斯商人临走前又加订了两百匹,说是要运往撒马尔罕
沐晟看着满载而归的商队,对刘婶道:“今夜得给郡主写信看这势头,年底前还得再添二十台织机”
春杏拨着算盘珠子,突然抬头:“世子,滇南的木棉何时能到?按现在的订单量,库存棉纱撑不到月底”
“三日后有十车到货”沐晟胸有成竹,“沐王府在车里宣的庄子全改种了棉花,专供工坊使用”
夜色渐深,工坊里依然灯火通明新来的彝族姑娘们跟着老师傅学接线头,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刘婶巡查完织造间,又去厨房叮嘱明日的菜谱
春杏伏在案前记账,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她推开窗,看见阿果婆婆独自站在月光下
“婆婆怎么不睡?”
老妪摸着院墙上的“巾帼工坊”匾额,轻声道:“想起我年轻时候,为学织布走了三天山路如今这些丫头,推开门就能摸到天下最好的织机”
春杏递出件外衣:“郡主说过,好手艺不该被埋没等您寨子的布织出来,说不定能卖到杭州去呢”
阿果婆婆笑了滇池上的渔火明明灭灭,与工坊的灯光交相辉映更远处,茶马古道的铃铛声隐约可闻,那是载满布匹的商队正走向更远的天地
……
滇池的水面映着朝阳,沐晟站在王府回廊下,手里捏着刚送来的税单纸上的数字让他反复看了三遍,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税务司主事王岩弓着腰,声音发颤:“世子爷,上个月商税收了八千六百贯宝钞,比工坊开张前多了整整三成”
沐晟抬头,看见王岩那张常年愁苦的脸此刻涨得通红这老吏往常来报税总是缩着脖子,今日却连腰板都挺直了三分
“八千六百贯?”沐晟抖了抖税单,“去年这会儿是多少?”
王岩从袖中掏出个小本子,手指沾着唾沫急急翻页:“去岁同期六千二百贯,其中茶马税占了大半如今光布匹交易就抵得上往年全部商税!”他说着说着竟笑出声,“下官在税务司当差二十年,头回见账目这么好看”
廊下候着的几个土司使者交头接耳他们记得清楚,上月来王府时王岩还抱怨商税难收,如今却像换了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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