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宪台整饬,天津三卫(1 / 2)

皇明 雨落未敢愁 3661 字 3个月前

永乐二年冬月,明成祖朱棣下诏,在“天子渡津”之地设立天津卫,并命工部督建天津城垣

初筑的城墙以黄土夯实,形制独特——南北短促,东西绵长,宛如一柄横卧的利剑,镇守渤海之滨

历经近百年风雨侵蚀,至弘治四年,朝廷拨银重修卫城

城墙不仅全面加高、增厚,更以青砖条石包砌,四座城门楼台亦重建一新

竣工之日,工匠在每座城楼前悬挂鎏金匾额,分别题刻“镇东”“定南”“安西”“拱北”四字,昭示朝廷威仪,震慑四方

此刻,在“镇东”匾额投下的阴影中,天津分巡道佥事陈奇瑜正负手而立,目光如炬,紧盯着官道尽头

夏风卷起他的官袍,却吹不散眉宇间的肃杀之气

在他身后三步之距,三道人影如铁塔般矗立

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手按绣春刀,天津海防同知钱士晋苍蝇搓手,天津饷司黄运泰负手而立

三人神情各异,却同样屏息凝神,静候京营铁骑的到来

“兵宪老爷,这都等了一个时辰了,京营的人马连个影子都不见,莫不是要拖到明日才来?”

许显纯焦躁地踱着步子,绣春刀的刀鞘不时磕碰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日头已经西斜,城楼上的镇东匾额投下的阴影越来越长

这位锦衣卫指挥佥事心里憋着一团火

想他在京城时,每日都能在魏忠贤跟前露脸,时不时递个话、传个信,那才叫风光

如今被发配到这天津卫,远离权力中心,他只觉得自己的含权量直线下跌

就像这夏日的太阳,眼瞅着就要沉下去了

许显纯忍不住又摸了摸腰间的牙牌,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烦躁

不能常在魏忠贤跟前奉承,他这官位还怎么往上爬?

再过些日子,那些个会来事儿的同僚,怕是早把他的位置给顶了!

“应是今日到的,再等等罢”

陈奇瑜的声音平静如水,但眼神却闪烁不定

他负手而立,目光始终盯着官道尽头

此番奉旨巡查天津,在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的鼎力协助下,陈奇瑜以雷霆手段彻查天津三卫

随着调查深入,一桩桩触目惊心的罪证浮出水面,饶是陈奇瑜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天津三卫(天津卫、左卫、右卫)额定兵力五千六百人,实际兵员竟不足两千

那些空额粮饷,早被各级军官中饱私囊

更令人震怒的是,本该保境安民的漕军,竟与本地商户沆瀣一气,盗卖朝廷粮米,暗中形成津门漕帮这等黑市势力

天津卫指挥使张尔心更是荒淫无度,终日沉湎酒色

校场荒废,野草疯长足有三尺之高,锈蚀的兵器散落其间,宛如乱葬岗般凄凉

最令人发指的是,七成军田被军官私占,世代戍边的军户竟沦为权贵私奴,在鞭笞下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

当陈奇瑜提出整饬军备时,三卫世袭军官立即结成同盟,明里暗里处处掣肘

这些盘根错节的利益集团,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蛛网,将天津卫裹挟得密不透风

面对如此局面,陈奇瑜不得不暂缓行动

没办法,手中无兵,不敢轻举妄动

“来了!京营的兵马到了!“

天津饷司黄运泰突然高喊一声,手指向官道尽头

只见远处尘土飞扬,如黑云压境般滚滚而来

随着马蹄声渐近,一支精锐之师赫然显现

兵卒们身披锃亮铁甲,在冬日阳光下泛着冷冽寒光

个个虎背熊腰,步伐整齐划一,踏得地面微微震颤

为首三员大将更是威风凛凛,正是神机营参将赵率教、神枢营参将祖大寿、神武营参将黄德功

陈奇瑜见状,立即整肃衣冠快步相迎,拱手道:“三位将军星夜驰援,本官在此恭候多时了!”

赵率教等人见宪台亲迎,连忙滚鞍下马

三人单膝跪地,抱拳行礼:“末将参见宪台大人!”

虽见三位参将品级皆高于自己,陈奇瑜却坦然受礼

他腰间悬挂的尚方宝剑在鞘中轻鸣,仿佛在提醒众人: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代天巡狩的钦差大臣

陈奇瑜亲自上前,将三位参将一一搀扶起身

他目光灼灼地望向赵率教,沉声问道:“不知三位将军此番带了多少精锐前来?”

赵率教抱拳回禀:“回禀宪台,末将等各率本营两千精兵,合计六千人”

他顿了顿,又解释道:“原本三营共有九千将士,但京畿重地不可不防,故留三千兵马驻守练兵”

陈奇瑜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微微上扬:“六千虎贲?足矣!”

他当即正色道:“事态紧急,为免走漏风声,还请三位将军暂且忍耐鞍马劳顿当务之急,是要先拿下天津三卫那些蠹虫!”

说着,他压低声音:“据可靠消息,三卫世袭军官此刻正在指挥使司衙门议事若让他们察觉京营来兵,必会逃回各自卫所调兵抵抗届时兵戎相见,徒增伤亡不说,更会惊扰百姓”

陈奇瑜从袖中取出一份密函,上面详细标注着三卫军官的罪证与动向

“这些蛀虫盘踞天津多年,根深蒂固今日必须雷霆一击,方能永绝后患!”

“请宪台大人示下!”

赵率教、祖大寿、黄德功三人齐声应命

陈奇瑜目光如炬,沉声部署:

“赵参将率本部精锐随本官入城肃清乱象,祖参将即刻接管三卫所辖军营,黄参将务必封锁海河各码头要道,绝不可放走一人!”

说罢抬手一挥,十余名锦衣卫缇骑快步上前

这些番子个个目光锐利,对天津城内情了如指掌

“诸位将军若有不明之处,尽可询问他们”

陈奇瑜手指这些锦衣卫,说道:“他们对天津三卫的底细,比本地耗子还清楚”

“末将遵命!”

陈奇瑜微微颔首,手按尚方宝剑的剑柄

“时不我待,即刻行动!”

随着陈奇瑜一声令下,六千京营精兵如臂使指般分作三股铁流

赵率教亲率三百铁骑紧随陈奇瑜入城,马蹄声如雷震般碾过青石街道

他们首先以迅雷之势接管四门,重甲士卒把守各处要道,铁索横江般将天津城围得水泄不通

城门守军还未反应过来,就被明晃晃的刀枪逼退到墙角,眼睁睁看着京营旌旗插上城楼

铁蹄踏碎长街寂静,陈奇瑜率领京营精锐如疾风般直扑指挥使司

甲胄碰撞之声刺耳,沿途百姓纷纷闭户,透过窗棂窥见这支杀气腾腾的队伍

此刻的指挥使司大堂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天津卫指挥使张尔心将酒盏重重砸在案上,溅起的琼浆染红了舆图

“诸位!”

他环视在座军官,声音嘶哑:“那陈奇瑜分明是要置我们于死地!再坐以待毙,只怕项上人头不保!”

左卫指挥使梅应文捻着胡须冷笑:“张指挥使莫不是醉了?那陈奇瑜手持尚方宝剑,动他便是谋逆!”

“梅兄此言差矣”

右卫佥事阴恻恻插话:“白莲教那些疯子在城外蠢蠢欲动,若是恰巧得知钦差行踪,也不是不可能,只要陈奇瑜一死.”

就在众人密议之际,堂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与甲胄碰撞之声

一名总旗官跌跌撞撞冲进大堂,额头冷汗涔涔,单膝跪地时连声音都在发颤:

“指指挥使大人!大事不好!陈兵宪带着大队人马已到衙前!”

“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