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 圣心如铁,帝祚绵延(2 / 2)

皇明 雨落未敢愁 3889 字 3个月前

那些盘踞江南的盐商富可敌国,却年年哭穷,将税负转嫁给百姓,这口肥肉,必须啃下来

节流,则要从根子上剜掉腐肉

就单说边军系统,便是最大的漏勺

即便他亲自盯着的辽东,朝廷发下去的饷银、赏钱,层层克扣下来,真正到士卒手中的竟不足四分之三

那些将官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脚,可见积弊之深

而辽东尚且如此,其余九边重镇更是不堪设想

宣府、大同的将官虚报兵额、冒领军饷,早已是公开的秘密;甘肃、宁夏的屯田被军官私吞,士卒竟要靠乞讨度日……

这些毒瘤不除,再多的银子投进去,也只是填了贪官污吏的腰包

而这些,不是一场胜仗就能扭转的

朱由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目光落在案上那份“裁汰边军冗员”的奏折上

这需要的是刮骨疗毒的勇气,是步步为营的改革

从清查军籍、核查屯田,到严惩贪腐、整肃将官,每一步都要触动既得利益者的神经,每一步都可能引来狂风暴雨般的反扑

他想起魏忠贤送来的密报,说江南盐商已暗中联络了几位御史,准备弹劾推行盐税改革的官员

又说九边的将官们最近往来频繁,似在串联抵制军籍清查

果然,改革从来都是硬仗

好在他早已明里暗里布下棋子:毛文龙、祖大寿等将领对他死心塌地,京营在袁可立手中练得精锐,足以震慑宵小

内廷之中,魏忠贤、王体乾等人虽各有心思,却都牢牢掌控在他手中,厂卫的密探遍布京城内外,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这般布局之下,即便有宵小之辈想狗急跳墙,也断无机会

对于朱由校来说,改革的决心早已如磐石般定在心头

任何人,任何势力,敢挡在新政前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哪怕这双手要沾满污泥,哪怕这条路要踏碎荆棘

当然,所有的这一切,都要从细处着手

朱由校没有好高骛远,而是继续批阅奏章,同时心中思考着解决财政的问题

至于李长庚,自然是一脸苦涩告退了

时间飞逝

很快到深夜了

案上的烛火已燃去大半,烛泪积了厚厚一层

朱由校揉了揉酸涩的眼眶,正想伸个懒腰,魏朝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躬身道:“陛下,皇后娘娘遣人来问,夜深了,请陛下移驾坤宁宫歇息”

听闻“皇后”二字,朱由校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这才觉出浑身的疲惫,连带着腹中也有些空落

他点了点头:“知道了,摆驾坤宁宫”

坤宁宫内早已备好了温热的夜宵,皇后张嫣正坐在窗边等着,见朱由校进来,连忙起身相迎

她今日穿了件月白色的宫装,未施过多脂粉,清丽的容颜在烛火下更显温婉,只是眉宇间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心疼

“陛下”

她上前接过朱由校脱下的外袍,指尖触到他微凉的手腕,轻声道:“勤政也要有个分寸,夜夜熬到这般时候,便是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朱由校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笑道:“放心,朕心里有数”

他任由宫女伺候着褪去沉重的龙袍,换上轻便的常服,转身便张开双臂,一把将张嫣打横抱起

“呀!”

张嫣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颈,脸颊瞬间飞上红霞,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却没挣扎

朱由校抱着她大步走进寝殿,轻轻将她扔在铺着锦褥的床榻上

锦被弹起又落下,带着淡淡的熏香,萦绕在两人之间

张嫣侧躺着,青丝散落在枕上,红着脸嗔道:“陛下越来越孟浪了”

朱由校俯身靠近,鼻尖几乎贴着她的脸颊,声音带着几分戏谑的沙哑:“朕的好皇后,今日处理了一天的烦心事,火气正旺,你说,该怎么给朕灭灭火?”

这话一出,张嫣的脸更红了,连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她抬手捂住脸,声音细若蚊蚋:“陛下……没个正经……”

话音未落,朱由校已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方才在朝堂上的锐利、批阅奏折时的凝重,此刻都化作了缱绻的温柔,又带着几分不容抗拒的炽热

张嫣的嗔怪很快被细碎的喘息取代,烛火摇曳,映得帐幔上的龙凤呈祥图影影绰绰

窗外的夜更深了,坤宁宫内的烛火却仿佛更亮了些

殿外的宫女太监早已悄然退下,只留满室的温馨与静谧,将白日里的权谋与厮杀,都隔绝在重重宫墙之外

许久之后,烛火渐暗,帐幔低垂,殿内终于归于沉寂,只余下彼此平稳的呼吸

“陛下,有件事,臣妾得跟您说”

张嫣依偎在朱由校怀里,脸颊仍泛着未褪的潮红,语气却渐渐沉稳下来,带着几分郑重

朱由校还在平复着喘息,闻言随口问道:“什么事?”

张嫣抬手理了理微乱的鬓发,眼中闪过一丝羡慕,轻声道:“宫女赵清月,有身孕了,已经三个多月了”

“什么?”

朱由校猛地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惊喜的光亮,瞬间坐直了身子,连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确定吗?”

他登基至今,虽也临幸过几位宫女,却始终未有喜讯传来,心里难免暗暗着急

皇家最重子嗣,尤其在这内忧外患的时节,一个皇嗣的诞生,不仅是血脉的延续,更能安定人心

张嫣见他如此激动,连忙点头:“臣妾已经让人仔细查过了承幸簿上记着今年三月二十陛下曾临幸过她,内起居注也核对过,日子正好对得上太医诊脉后也说,确是喜脉无疑”

也就是说,宫里头,终于有了他的血脉

朱由校心中一块大石轰然落地,连日来处理政务的疲惫仿佛都消散了大半

这些日子的耕耘总算有了结果,不然,他都要暗自怀疑是不是自己身子出了问题

他伸手抚了抚张嫣的发丝,语气里满是欣慰:“好,好啊!”

“那……此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张嫣抬头望着他,目光清澈

朱由校沉吟片刻,反问:“皇后觉得该如何?”

张嫣坐起身,理了理衣襟,正色道:“按祖宗规制,赵氏既怀了龙裔,自当晋封妃嫔只是她出身宫女,一步封得太高恐引非议,先封个‘婕妤’或‘贵仪’吧另外,得派专人照料她的饮食起居,太医也要定期问诊,绝不能出半分差错”

她考虑得周全,既合乎礼制,又顾全了皇家颜面,还点明了最关键的安保事宜

朱由校赞许地点头:“就按皇后说的办封赵氏为‘贵嫔’吧,位份在婕妤之上照料的人,就从你宫里挑几个稳妥的嬷嬷去,朕放心”

张嫣温顺应道:“臣妾遵旨”

朱由校看着她从容得体的模样,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感慨

赵清月怀孕的事,连魏朝、魏忠贤这些整天在宫里打转的太监都未曾察觉,显然是张嫣刻意压了下来,直到确认无误才告诉他

这说明,皇后早已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连这种私密事都能掌握得滴水不漏

有这样一位沉稳干练、不妒不妒的皇后坐镇后宫,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处理前朝那些繁杂的国事

后宫稳,则前朝安

这道理,朱由校比谁都明白

他重新躺下,将张嫣揽回怀里,语气柔和了许多:“后宫之事,辛苦你了”

张嫣摇摇头,依偎在他胸口轻声道:“陛下是天下之主,心思该放在朝政上后宫之事,本就是臣妾的本分,哪里称得上辛苦?能为陛下分些忧,臣妾心里也踏实”

朱由校望着怀中眼波流转的张嫣,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怜惜与赞叹

明明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女,眉眼间尚带着未脱的青涩,行事却如此沉稳得体,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连他都自愧不如

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狠狠亲了一口,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又藏着真切的期待:“看来,光是让旁人怀上龙嗣还不够让皇后你也早日为朕诞下麟儿,才是眼下最迫切的事”

张嫣被他说得脸颊绯红,刚想开口嗔怪,却被他翻身按住

方才稍歇的炽热重新燃起,帐幔轻摇,烛影婆娑,龙榻之上又起波澜

少女的轻吟与帝王的低笑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婉转又热烈的乐章,在寂静的秋夜里回荡

这一夜的坤宁宫,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