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内
君臣相对无言,沉默许久
见皇帝意已决,孙承宗开口打破了沉默
“编修《天鉴肃贪录》尚需时日,陛下先不急着发诏”
朱由校也不傻
他自是要掌了兵权,再插手科举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如今东暖阁内知道此事的,只有他们三人,周遭的人都被斥退了
孙承宗是孤臣,袁可立则在外面被称为幸进之臣
两人在文官中风评极差
他们两人是可信之臣,此事必能保密
当然,此事传出去了,也无所谓
他不置可否即可,毕竟没下诏之前,都是风闻、谣言
文官也不敢拿这个来弹劾
除非他不要命了
“待书编修成了之后,朕自会下诏,如今朕欲让元辅挂名主编,礼部尚书孙如游主编《天鉴肃贪录》,礼部左侍郎兼侍读学士顾秉谦、少詹事黄立极、翰林院检讨冯铨、以及袁卿为编修,司礼监太监王体乾为宦官监修,共同编纂此书”
袁可立闻言,知晓此事是陛下早有谋划的
如今既然已经箭在弦上,那便不得不发了
袁可立紧闭双眼,突然觉得自己确实是失了锐气
他回想自己的生平,人生如影,历历在目:
他是万历十七年中的进士,初授苏州府推官,任内严惩豪强,清理积案,被百姓称“袁青天”
到了万历二十三年,任山西道监察御史,弹劾权贵,整顿吏治,声震朝野
他的刚直敢谏,却也让他在官场中直陷泥潭
仅一年之后,他因反对矿税太监陈增横征暴敛,上《请罢矿税疏》,触怒万历帝,被革职归乡26年
归隐期间著《抚畿疏草》《弗过堂集》,针砭时弊,倡言改革
如今他见到皇帝有改革之志,心中是分外欢喜的
只是,之前他看透了官场的腐朽,党争的丑恶本质,让他心中充满担忧
然
如今陛下都不怕,他怕什么?
他今年已经五十有九,还有多少年活头?
既然新君如此有胆魄,那他也做那初生的牛犊,狠狠闯一闯!
他的眼睛骤然变得锐利,语气也变得坚定许多
“微臣自当效力编修此书!”
朱由校颔首点头,感叹道:“朕纵有雄心、廓清寰宇之志,然仍需忠臣能臣辅弼,袁卿深得朕心,卿不负朕,朕必不负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袁可立当即跪伏而下,表态道:
“臣本朽木,蒙陛下雷霆雨露之恩,起废籍于林泉昔遭斥逐廿六载,未尝敢忘君父;今膺《天鉴肃贪》编修之任,更当沥胆披肝愿效汲黯折槛之忠,行包拯破柱之直,虽刀锯鼎镬在前,必使墨吏无所遁形此身既许社稷,惟鞠躬尽瘁而已!”
朱由校亲下御座,将袁可立搀扶起来,说道:“编修此书有大功,朕才好提拔袁卿,朕将来指望袁卿为朕分忧,为国效力”
编纂《天鉴肃贪录》,是朱由校一石三鸟之计
其一是掌握舆论,展现新朝肃贪风气
其二是插手科举,试探朝臣
其三则是提拔亲信,使其有功而居于要职
再与两人深交片刻,朱由校本意欲与两人共进晚膳,以示恩宠
但二人称词不敢,便纷纷告辞离去
两位心腹之臣离去之后,朱由校则是重新坐回御座,温书、批阅奏章
夕阳西下,乾清宫朱漆廊柱被暮色沁得愈发深黯
黄门太监称东厂提督太监魏忠贤求见
朱由校却故意晾着那魏阉,继续批阅奏章
直至批阅奏章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