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明镜似的
就在刚才,在会议室里,面对军方雷霆万钧的压力,所有人都以为汉东要迎来一场天大的地震
是沙瑞金,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完成了一招绝妙的“金蝉脱壳”,一记凌厉的“祸水东引”
他没有去辩解侯亮平的行为是否代表汉东,而是直接将问题抛了回去——侯亮平,的岳父是钟正国
他来汉东办案,拿的是最高检的尚方宝剑,理论上,汉东地方只有配合的义务
现在,剑出了鞘,却砍错了人,砍到了20军军长的头上
这把剑,是谁递过来的?
是钟正国
这一下,就把矛盾的核心,从“汉东省检察系统非法拘禁现役军长”,巧妙地转化成了“最高检某位领导干部指挥失当,引发军地严重冲突”
性质,完全变了
汉东省从主责方,一下子变成了受牵连的次要方,甚至某种程度上,也是受害者
高,实在是高!
高育良心中暗自赞叹
这位空降来的省委书记,平日里看着温吞如水,不显山不露水,可一旦到了关键时刻,这手腕之狠辣,心思之缜密,远超他的预料
他不仅保全了汉东的大局,还顺手卖了军方一个人情,更是在无形中,给远在京城的钟正国挖了一个天大的坑
此刻,看着侯亮平在里面丑态百出,高育良的心里,竟生出病态的快感
侯亮平啊侯亮平,你以为你是孙悟空,能大闹天宫?
殊不知,你连人家的五指山都没看见,就被压成了肉饼
而你的老师,你的靠山,现在恐怕自身都难保了
“呜……哇……放开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检察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这是滥用职权!这是迫害!”
侯亮平的哭喊声瞬间清晰起来
他像一条被捞出水的死鱼,被人架着胳膊拖了出来,那条被尿液浸透的西裤,在走廊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刺眼
两名军警的手臂如同铁钳,死死扣住侯亮平的肩膀,骨头缝里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理智和尊严,他像一个溺水者,疯狂地挥舞着手臂,试图抓住任何一根可能存在的救命稻草,哪怕那根稻草本身就是剧毒的
“放开我!”
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变形,带着哭腔和绝望的尖利,“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拖拽他的军警面无表情,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只是一个正在被处理的物件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更让他崩溃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最后的思考能力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几个在汉东省如雷贯耳的名字
那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靠山,是他自认为的底气
“我是沙书记调到汉东的!”
侯亮平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了这句话,声音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激起一阵扭曲的回响,“沙瑞金书记!你们抓我,就是打沙书记的脸!”
一瞬间,走廊里连空气都凝固了
站在玻璃墙外的沙瑞金,背脊猛地一僵
那句话像一颗子弹,精准地穿透了玻璃,穿透了他刚刚构建起来的、与这场风波之间的安全屏障,狠狠地钉在了他的后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