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己都不知道
或许只是想从她嘴里,听到一句否定的回答,哪怕是骗他的
“没有了”
钟小艾的回答,干脆利落,像一把锋利的解剖刀,精准地切断了他最后幻想
她看着他,眼神里终于有了波动,但那不是怜悯,而是一种近乎冷酷的催促
“侯亮平,你听清楚签了它,是你现在唯一的,活路”
“活路?”
侯亮平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嘶哑而凄厉,在这空旷压抑的房间里回荡,听起来格外瘆人,“哈哈哈哈……活路!钟小艾,你管这个叫活路?”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着那份离婚协议书
“你让我变成一个众叛亲离的孤家寡人,让我变成一个连家都没有的丧家之犬!这就是你给我的活路?”
“对”
钟小艾直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一个有家,有牵绊的侯亮平,是个死人只有一无所有的侯亮平,才能活你懂吗?”
“我不懂!”
侯亮平咆哮着,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我只知道,你们!你们所有的人!都在逼我!都在把我往绝路上逼!”
“那你就去死”
钟小艾的声音陡然转冷,像西伯利亚的寒流,瞬间冻结了空气
“死在这里,无声无息或者,被送上军事法庭,身败名裂你选一个”
侯亮平的咆哮,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忽然明白了
她不是在跟他商量
她是在,下达最后的通牒
要么,签了字,成为她计划里的一颗棋子,一个被操控的,复仇的工具
要么,就带着他那可笑的尊严和感情,死
巨大的悲哀和无力感,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他忽然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深入灵魂的疲惫
他不再争吵,不再咆哮
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颓然地,垮了下来
房间里,陷入了死的寂静
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在为他所剩无几的人生,倒数计时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分钟,或许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侯亮平缓缓地,伸出了手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连桌上的那支笔,都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握住
“好……”
他低着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签”
钟小艾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用那支笔,在那份薄薄的,却重如千钧的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侯亮平
一笔一划,都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那三个字,他写了无数遍,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如此陌生,如此屈辱
当最后一笔落下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身体里的什么东西,也跟着,一起,被永远地,剥离了
他松开手,笔,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在桌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又无比刺耳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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