夤夜乱风疾走,在石室的每一个角落隳突咆哮
这石穴经历千年万年的狂风侵袭,每一处石壁都变得光滑平整,每一个角落都无污也无垢
——唯有一个老道士,脸色铁青、发髻散乱,在这风里不知坐了多久
但下一刻,风忽然停了一只巨大的丹顶鹤飞至门前女子轻巧地从鹤背上跳下来、再一摆手
那鹤立即化作一张符纸落在她掌中
于是向前走两步,随手在石壁上勾勒几笔一盏精巧的小灯便从墙壁中挤出来,将这一方石室照亮了
再在石门、石窗边抹了抹——雪白透亮却足以遮蔽风寒的窗纸也自虚空中浮现
室内便安静了
老道士睁开眼睛,瞧见站在他三步远处、提一只木匣的辛细柳
他没有说话,只看她,脸上无悲无喜
女子也瞧了他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于是满室春意乍现
“两天之内亲眼见了两个云山之外的丹青道士这种事我说给旁人听,都不会信的”她开始柔柔地说话,并走到老道身边,把木匣搁在宽大的石床上细指一挑,便将盖子掀开——
一阵浓烈的酒肉香气扑面而来
老道脸上仍没什么表情……可喉咙的确动了动
接着,辛细柳慢慢将木匣之中的东西往外取
先是一壶酒银壶装,配了两只小银盏掐金丝,镶黄豆大小的红宝石,美丽极了
再有一只卤好的鸡翅色泽金黄,皮酥肉嫩盛在乌木盘里、搁在老道的腿边
还有一碟盐酥花生米个个圆滚滚、油汪汪,上面沾着小粒晶莹的盐
只这三样而已但显然样样精巧用心,色香味俱全
辛细柳便又将木匣盖上,搁在地上然后自己偏腿在床边坐了,两只手叠在腿上:“一个是你,另一个是李云心说来你也不信,下午的时候他还用在镜子里见过你但并没有说话”
老道眨了眨眼,皱眉终于肯转脸来看她可目光只在她脸上滑了一下子,就落在那些吃食上
辛细柳便笑:“你才是虚境,还不能全辟五谷呢熬了这些天也要油尽灯枯了——先吃吧”
老道又沉默三息,才道:“你——”
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声音锈蚀得像是一块在土里埋藏了一百年的铁于是狠狠地咳了咳,才又挤出接下来的话:“是什么人?”
辛细柳收敛笑容,看着他忽然把眼珠儿往下望了望这动作眼神俏皮,刘老道微微一愣但很快会意,循着她的眼神看过去——
便看到她的袖中,一块通体透明的玉简一闪而没
接着辛细柳又笑起来:“我?自然是云山上的人圣人已经把李云心请了来做客——眼下在小云山上他既来了,你又是他的忠仆人——于是也而不好怠慢你或许过两天,你也就能瞧见他了”
“所以如今你不养养身子,以后可怎么办?”
刘公赞微微一愣再过两息的功夫、又看她一眼——终于慢慢地伸了手,将酒壶提起来他是右边身子挨着吃食的可如今却要费力地转身用左手
辛细柳的目光在他右臂上停留一会儿刘公赞便随手用手指将衣袖一勾——
辛细柳的眉头就皱了皱,目光移开了
衣袖之下的小臂全烂了看着是因为手臂上起先有一道一指长的伤口那伤口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血痂,但血痂之下该是化了脓于是从两旁起,往上直到胳膊肘、往下直到手腕处,崩裂的细小伤口密密麻麻地布满每一寸皮肤,每一条里都含着盈盈的血,仿佛稍一握拳,就要汩汩地涌出来
烂成这个样子却没有要了命,也算是虚境修士淬炼了身体,残喘几息罢了
刘公赞见她这模样,只微微一笑没有用酒盏也是——手指勾了银壶的提把高高提起,便将壶中美酒倾为一条线,悬入喉中
一口气喝掉半壶、放下了嘴再咂一咂,眉头皱起来:“这是……”
“李云心说你最喜欢喝木南春这不就是么?招待他,用的也是这个”辛细柳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声音仍是又轻又柔刘公赞便不再说话——似是肚中的酒虫与馋虫被一并唤起了,又伸手往那叠花生米处挑了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