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眼下所占据的这半壁江山经了战火,便如同在挖新渠许多地方还不通畅,政令也无法得到贯彻眼下荣军虽“善战”,也只是相对于更加废弛的余军而言一旦余军依着余国数百年前人留下的经验再反应过来、或者得到他国的援助,那么荣军的处境将极不利,甚至有可能葬送大业
二则,他们眼下在做的事情,实际上是很犯忌讳的数千年来,哪个帝王不想要开疆拓土,成为天下共主呢?可只有五百年前的庆国颠覆成功了——起因还是前朝邺帝触怒神女,被降下了天罚
至于其他的,就连最强大的离国,也不敢对周边的小国出兵因为道统与剑宗不允许这样做——他们想要人间长久和平,叫万民休养生息
而他们如今在做的,乃是忤逆仙人的极大恶事既然不晓得什么缘故并没有仙人干涉,就应该一鼓作气直取京都,以免夜长梦多等余国皇室都死绝了——哪怕仙人们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想要干涉,又能怎么办呢?
新朝已经建立,官员也被派往四方只要做得像模像样,想必仙人们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因为他们并非对某一国的皇室专情,而是对天下的百姓专情
他将这两点提出来了,殿中的官员们纷纷点头称是,认为应大统领思虑极周全为着荣王以后的基业计,实在不该在此称帝——而应到京都去完成这件事
赵胜亦晓得应统领说得有道理然而……问题不在于他说得有没有道理而在于——
他在殿上公然反对了自己——在帝位这样的大事上!
且他反对自己,群臣竟然称是——他们是荣王亲封的臣子还是应决然的臣子?
第三……那应决然从前只是个江湖人罢了……从哪里晓得了这样多的天下大势!?
他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因而赵胜不得不面临一个选择——是在这应决然势力再大之前解决掉他,还是赌一赌……这应决然的确是忠心护主,当真所说的一切都是在为他着想
实际上……这选择也不算是太艰难了
任何一个想要稳坐帝位的人,都该选择前者——相对于什么仙人的干涉、天下的大势种种遥远而飘渺的威胁来说,手握精兵的应决然,才是最最可怕而实际的因素吧
于是荣王赵胜坐在案前,在饮尽一壶美酒之后,招手唤来了身边忠心的侍者
准备工作大概持续了半个时辰的时间——应当是……在这世间所有的“政变”当中,准备得最快的一次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杀掉应决然这件事已经在他的脑海里搁了数日,早就想过倘若要杀他,应当怎样怎样
赵胜认为应决然手中的那些人——那些从庆国来投的绿林营,不过是为了荣华富贵罢了应决然可以给他们的,自己也可以给甚至给得更多至于他手中的那些来自黑寨堡的强兵……也只有区区八九百人罢了他或者叫绿林军与他们斗,或者尽出自己手中的羽林军——一万人围杀一千人,难道还杀不死么?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这殿中的廊柱后布置刀斧手,以屏风遮掩了差遣人去叫那应决然入殿中来相谈几句,摔杯为号,两边刀斧手尽出,立即将他剁成肉泥
这首恶伏诛,余下诸人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他的帝位便可稳固……杀了他,然后便可称帝再携余威荡平余国——
他想到这里,便又饮尽一杯酒——
醉眼惺忪的抬头看的时候,发觉自己差遣出去的仆从已回来了——身后跟着一队刀斧手,身边还有个法师
法师他认得——乃是木南居的人
他们起事之后城中木南居忽然来了人,说可以助他一臂之力赵胜从前是蓉城的捕头,知道这木南居背后很有些势力,却并不认为他们对于这场战争能有多大的助益直到……他们派来了法师
他是余国人,从小就见惯了妖魔,对于神通之类的玩意儿也不陌生因此见了法师们并不十分诧异,诧异的倒是他们为何助他那法师便只说木南居主人眼见余国的悲惨事已久,早想有所作为了眼下荣王义旗一起,就觉正是大好机会,因此来投
如此好事赵胜自然欣喜,而此后法师们的表现也叫他极满意——其实并没有施展什么神通而是比神通作用更大、更加可怕的力量
那便是信息
每到一处,便将此地余军驻军多少、主将为何,战力如何,向何处机动,又在何处集结这样的消息悉数奉上说对余军“了如指掌”已不足以形容荣军了,而该是——比自家的军队还要了解的
因而每每出战无不大胜,简直如同天兵天将一般
眼下见木南居的法师来了,就问他那仆从仆从便说他出去准备大事的时候,这位法师也来到细细询问之后得知这位法师同样认为如今荣军当中的形势并不妙——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荣王与大统领之间的矛盾已影响到了大局、军心必须除去一个才能叫三军用命,为接下来的决战做好准备
因而今日来,就是为了解决这事——却不料同荣王的心思不谋而合
赵胜便大喜,只将自己的计谋向那位法师细细说了
他今日打算做这件事之前,心里颇有些忐忑愁郁因而打算小酌一番慢慢思索岂知些许酒水落肚,心思便开朗了,又叫人取了一壶酒来等这壶酒饮尽了,此前那些愁郁全不见——当即决定今日就杀了那应决然
如今酒兴还在,话语也多见了这位木南居的法师先生出三分豪气来虽然说话的时候舌头有些麻,可自己并不晓得等他将事情说完了,法师便只笑,说此事大有可为
赵胜……在已因酒力而略模糊的视线中见了法师这笑容,心里更加安定
于是一声令下叫刀斧手隐藏好了,便又差遣他那仆从传应决然来,说——要商议渡蓉河、直取京都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