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牵牵”
萧弈心中不忍,又知自己无法再带更多人了
一句话梗在喉头
刘氏忽抱起孩子,毅然转身而去
萧弈赶到后门,只见四匹骏马鞍辔齐全,马蹄皆用厚布包裹
顷刻,郭五娘带着郭宗谊来了
郭五娘换了一身粗布儒裙,背着个包袱,乍一看像个婢女,脚下却还蹬着双鹿皮小靴
郭宗谊一身青衣青帽,睡眼惺忪,小脸上还带着压痕,茫然不知发生了何事,见到萧弈,脸上立即显出惊喜之色,快步上前,煞有其事的一揖
“咦?是恩公……宗谊见过恩公,恩公这是当官了吗?夜里我们要出门吗?”
“带你去邺都见你祖父”
“好呀好呀!恩公你骑马好厉害,可以教我吗?”
说话间,郭信已到了,换了身深色的粗麻武袍,手持单刀,也不好好走路,翻过栏杆,意气风发
“走吧,我们先前探路”
“三哥你怎没带行李?”
“要甚行李?男儿在外,以天为盖,以地为庐!”
说着话,四人动作却不慢,利落翻身上马,依次打马走向小门
萧弈留意了一眼,郭宗谊年岁小,脚还够不到马蹬,但坐在马上平平稳稳,郭五娘虽是女子,骑术亦佳
下一刻,忽见一缕淡淡的光洒在她脸上,细微的绒毛在光晕中清晰可见
萧弈一愣,回头向郭府内看去
不知何时,天已亮了,亮得很快
积雪的栏杆边,一株紫薇花枝干疏瘦,映着墙边的竹,似翘首迎着晨曦,倾刻间,阳光普照,如寻常的一个清晨
他忙了一夜,历经艰险赶来报信,却不过只堪堪抢在天亮前一刻
每与时间赛跑,皆感天地无情
小巷里空无一人
雪积了一夜,马蹄踏出,留下一行蹄印,须臾,有郭家仆役拿着扫把将蹄印扫开,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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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大宁宫,广政殿
数十武士立于殿东的廊庑内,鸦雀无声
“嗒”
一滴血落在血泊上
血泊浸满厚实华丽的锦毯,毯上躺着几具尸体,三具裹着紫袍,是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史弘肇、杨邠,以及二人的党羽王章
史弘肇尸身如倾塌的塔,脖颈青筋盘虬,身上刀刃林立,身边散落着武士尸体,都是他临死前所杀;杨邠仰倒于殿柱旁,喉间豁口翻着皮肉,眼神满是震惊;王章尸身蜷缩,身下压着染血的奏章
忽有一根修长的手指拨开了史弘肇的眼皮,显出眼皮下满是杀意的怒目
见状,蹲在尸体前的少年发出了不屑的轻笑
“瞪,继续瞪着朕”
“陛下……”
“嘘”
刘承祐以手指压着唇,让准备开口的苏逢吉噤声
他眼角弯起戏谑的笑意,故意压着声音,道:“别说话,杨太傅说了,‘有臣在,陛下但噤声’,你没听到吗?”
苏逢吉顺着天子的手指看向虚无之处,不由喉结滚动,咽下口水
他伏地,带着颤声,打破庑房诡异的寂静
“臣,恭贺陛下……奸党已除,江山永固!”
“呵”
刘承祐微微一哂,苍白削瘦的秀美面容显得莫名深沉
他没有看苏逢吉那张老脸,而抬头,看向了大步而来的李业
李业紫色官袍外披着一件奢侈大氅,英俊的面容上带着不羁的笑意,深邃的眼眸中闪动着的却是鹰隼般锐利目光
“臣捉到史德珫了,但没找到符印”
“哦?”
刘承祐头也不回,依旧蹲在尸体前
李业道:“但请官家放心,它们出不了开封城”
“小舅办事,朕放心”刘承祐随口问道:“接下来呢?轮到谁了”
“陛下”苏逢吉连忙道:“臣以为……”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他忽然看到,年轻的天子正用手指从史弘肇眼眶里扣出了什么东西
那是?
苏逢吉的瞳孔不由收缩,之后猛地瞪大,像是喉咙被掐住了
粘血的圆球在手掌中把玩着,像是一捏就要爆裂……那分明,是一颗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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