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烧肘子尚未进口,看到一招待所所长王友福的神情,先就让柳俊大爽了一把
这个王友福算得标准的势利小人,变脸比京剧演员还快,满脸堆笑,不住向我们弯腰,鸡啄米似的,仿佛早就忘了二十天前在一招待所登记处发生的事情
解英和阮碧秀将脸高高扬起,全然不搭理他严玉成和柳晋才倒是带着笑,和他打了个招呼也不知两位女主人有没有将此事转告他们
不过就算知道,严玉成和柳晋才也不会给王友福脸色看
毕竟都做到一县的掌舵人了,心机和城府都该深沉一些正因为大家都知道王本清和严玉成、柳晋才是死敌,便更不能在王友福面前摆架子否则的话,不明就里的人不会说王友福如何如何,反会腹诽新任的两位主任没肚量
柳俊是小孩子,却没有这许多顾忌
上辈子老给人欺负,没多少还手的余地,正所谓“打落牙齿和血吞”,这辈子一不小心小小年纪就做了“衙内”,还不得好好抖一抖?
“王所长,你好啊!”
走过王友福的身边,柳俊微笑着点头致意,眼光却如同蛇一般阴恻恻的
“你好你好”
王友福大约一时没想起这小屁孩是哪一个,总归和严主任柳主任一同进门,非亲即故,怠慢不得
见柳俊叫得亲热,阮碧秀和解英不免回过头来,很是诧异
“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吧,啧啧,王所长真是贵人多忘事我叫柳俊,是柳晋才的小崽子!”
柳俊笑眯眯的,将“小崽子”三个字咬得特别重
王友福的脸色顿时犹如吞下几只苍蝇那么难看
“严伯伯,爸爸,那天,就是你们隔离审查那天,妈妈和解阿姨给你们送东西来,王所长不但不让你们见面,还要叫保卫科的人来赶我们走呢……”
柳俊伶牙俐齿,将那天的情形说了出来
“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后来给了你们没有,有没有少个一件两件的”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王友福额头的冷汗就下来了,僵在那里也不敢擦一擦
严玉成和柳晋才神情也是一滞,随即恢复正常
“小俊,别胡说八道王所长那也是坚持原则嘛”
严玉成语气严肃,打起了官腔
“对对对,坚持原则,坚持原则”
柳俊笑嘻嘻的,果然不再多说,拉起菲菲柔嫩的小手,蹦蹦跳跳走进小餐厅去了兴许柳俊小大人的气质颇令菲菲心动,居然并没有将我他的手甩开
新任革委会正副主任携家带口首次来一招待所小餐厅用餐,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厨师更是打叠精神,拿出了平生绝艺,不一会就满满摆了一桌子菜肴
“喝点酒?”
严玉成征询柳晋才的意见
柳晋才点点头:“随你的意思”
“嗯,就是我们县酒厂自酿的苞谷酒吧?”
柳晋才吃了一惊:“搞那么狠?”
向阳县地处偏僻,交通不便,物产不丰,工业更是凋敝,一九七三年兴建的酒厂,算得是规模企业了,也就能酿一种酒――五十五度的苞谷酒
“反正是凑兴,多少随意,不勉强”
这个规矩却不是关照立场,乃是针对严大主任自家他的酒量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我要喝饮料”
柳俊随口说道
大家顿时面面相觑,不知何谓
汗!
如今是一九七八年,哪来的什么饮料?就是最普通的汽水,向阳县也要在八一年才出现
面对众人怪异的目光,柳俊面红耳热,好不羞惭,忙掩饰道:“我说的是甜酒”
所谓甜酒,乃是农家以糯米发酵的自制饮料,需要烧开了加点糖来喝
阮碧秀说道:“大热天的,喝什么甜酒?吃饭!”
“哦”
柳俊乖乖低下头待大家一动筷子,立即毫不客气将一大块红烧肘子捞到自家碗里,吃了个汁水淋漓
“那个王友福,是怎么回事?”
严玉成喝了二两不到的苞谷酒,脸就红成了个关公,随口问起王友福的事情
解英憋了一肚子鸟气,就在等这句话,于是仔仔细细将当曰情形说了阮碧秀原本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告诉老爸,见解英说了,也便没了顾忌,在一旁添油加醋
王友福要是躲在外边听到了,怕不要当场晕过去?
没有了王本清这个后台,严主任柳主任要发落他,那是轻而易举虽然要将他一撸到底有些困难,随口一句话发配到鸟不拉屎的偏远公社去熬个三五年绝非难事
严玉成和柳晋才的脸色难看起来
任是气量再大的人,老婆孩子受了人家欺负,也自按捺不住
“这个王友福,欺人太甚!”
严玉成一拍桌子
柳俊脑海中灵光一闪,笑着对严菲说道:“菲菲,给你讲个故事好不?”
“好啊,什么故事?”
阮碧秀忙喝止道:“小俊,伯伯正在讲话,别打岔”
严玉成瞥我一眼,笑骂道:“臭小子,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
每每这个时候,柳俊要讲什么故事,又或者请教什么典故,总是蕴含深意严玉成已经熟知这个套路
柳俊不理他,继续笑眯眯对严菲说道:“说的是楚汉战争之后,刘邦打败了楚霸王,做了皇帝……刘邦和楚霸王你知道吗?”
可怜严菲一个十岁女孩,哪里听说过什么刘邦项羽?自然是睁着漂亮的凤眼,连连摇头
这要解释起来,太费精神无奈之下,柳俊只得放弃反正这个故事也不是真要讲给她听,她只是一个幌子而已
“刘邦当了皇帝之后,一直迟迟不肯封赏功臣他手下那些大将重臣一个个心里害怕……”
“他们怕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