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现在还没乱起来,一方面是桓玄有些手段,按住了刘裕和几个北府后起之秀,另一方面则是北府的克制
如今他纵虎归山,北府不抓住这个机会,简直没天理了……
等了两日,西面烟尘滚滚,拓跋珪终于来了
近万骑兵铺成一条长蛇,缓缓行来
速度不快,但那种铺天盖地的霸气如有实质
攻破洛阳,掩盖了魏军的枋头惨败,提振了魏军的士气,一定程度上也扭转了战局
刘道规赢在战术上、人心上,而拓跋珪获得了战略上优势
洛阳没了,邺城简直四面受敌,只有一条水道沟通其间,十分被动
而一旦河道结冰,邺城、枋头便是一处死地
“胡虏骑兵果然有些名堂”刘遵忍不住赞了一声
沈庆之道:“我军只凭水道,难与其争锋河北”
水道覆盖的疆域有限,而且水道是固定了,骑兵却能神出鬼没,不受限制,魏军定都平城,俯视河北,骑兵居高临下,无往不利
刘遵道:“咱们的骑兵还是太少,牧场里面养的马比不上胡虏的”
说话之间,千余魏国骑兵缓缓行来
为首一人红甲白马,威风凛凛,至一射之地方才停下,“魏国皇帝在此,刘都督可现身一叙”
声音远远传来,刘道规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弄这么大的阵仗,竟然不是来厮杀的
“彭城刘道规在此,足下何意?”刘道规打开辕门,带着千余甲士出垒
拓跋珪上下打量,目光灼灼,“朕一路行军至此,口中干渴,有美酒乎?”
“美酒没有,烈酒倒是有不少”见他如此松弛,刘道规也就不再绷着,让刘怀敬取了一壶烈酒送了过去
拓跋珪身边的亲卫接过,尝了一口方才递给他
“你攻下邺城无用,还是早些退兵吧,今后以大河为界,两家井水不犯河水如何?”拓跋珪猛灌一口酒,如同老友叙旧
尊严都是打出来的
枋头之战,刘道规也成为一方势力,有资格逐鹿天下了
“谁说无用?我经营几年,便可以此为基,横扫河北!”刘道规睁着眼睛说瞎话
拓跋珪却大笑起来,“你东有慕容德,南有桓玄,都是不死不休之宿敌,如何经营邺城?朕一支铁骑出滏口,一支出白陉,日夜袭扰,你能撑多久?依朕之见,不如南下先占了建康,灭了桓玄,当了皇帝,才能与朕一较高下!”
刘道规没激动,旁边的刘遵、刘怀敬、孟干之却激动起来,“不如足下退出洛阳,让出滑台,我亦让出邺城黎阳,如何?”
攻破邺城后,邺城的意义已经没有了,成了鸡肋
洛阳的价值比它大多了
拓跋珪满脸讥讽道:“你倒是会做生意,我伤亡数万将士方才拿下洛阳,岂能拱手相让?”
“足下若无其他事,可整军来战”刘道规早知道会谈不拢
拓跋珪道:“你我麾下将士鏖战许久,都已经你打下不去了,朕也打不下去了,就此罢兵,日后再战,然则你掳走了我这么多将士,与你对换如何?”
“可!”刘道规求之不得
魏军攻破洛阳和滑台时,也俘虏了不少人,连刘怀慎都落入他们手中
过不多时,魏军之中推出数人,为首一人白发苍苍,正是河南太守辛恭靖,他身边站着的则是刘怀慎
满脸长须,蓬头垢面,应该是吃了不少苦头
后面陆陆续续赶出千余俘虏
刘道规也令人押出千余魏军俘虏,包括于栗磾
这人形势所迫,为了部曲方才投降,并未归心,留着也是一个麻烦,干脆还回去
没有他这个重量级的人物,拓跋珪估计也不会放辛恭靖和刘怀慎
“今日之后,朕将励精图治,厉兵秣马,横扫二燕,攻灭关中,足下好自为之!”拓跋珪勒转战马,返回本阵
枋头之战,四万精锐覆灭,伤了魏国元气
让他不得不休养生息一段时日
反而是刘道规,如今面临的形势更加复杂
西面屏障洛阳没了,东面慕容德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不敢进攻魏国,却一直对淮泗和江左虎视眈眈,还有南面桓玄,迟早会兵戎相见
中原百战之地的弊端尽显
“不劳足下多虑,他日鹿死谁手,犹未可知!”刘道规雄心万丈的大声道
自己从一介寒门,几年间成为一方势力,自然也不会惧怕这些危机
危机危机,危中有机
自己并非一个人
拓跋珪战马停下,回头意味深长的望了刘道规一眼,才缓缓离去
魏军骑兵掉头向西北面而去
刘道规带着辛恭靖和刘怀慎等一众俘虏返回营垒
原本觉得拓跋珪是个暴虐之君,此次会面,却发现他其实非常精明,性情也极为豪爽
知道进退,战事不利,立即罢手
很多时候,开启一场大战容易,停止却非常难
拓跋珪这个时候收手,对魏国是一件好事,魏国同样也是四面皆敌
鲜卑人这两百多年中英主豪杰极多,慕容氏出了慕容廆、慕容皝、慕容恪、慕容垂,拓跋家也有拓跋力微、拓跋郁律、拓跋什翼健
也就宇文家覆灭的太早,一直默默无闻
鲜卑人的崛起并非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