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楔子(1 / 2)

《《我曾在时光里听过你》

文/耳东兔子

楔子

2016年春初,雅江市

谢山墓园

二月末,正是春寒料峭时期,万物齐吟,南风暖窗,山上的空气稀薄,雾气弥漫,围绕着参天树木,大地皆为春开

清晨时分,天公不作美,偶尔飘下几颗雨珠,飘飘停停

云雾之间,依稀能看见墓园的九十九级台阶,一眼望不见尽头,仿佛在云端的那头,似要与天相接,苏盏走着走着,几乎误以为这是一条通往天堂的林间小路

二月春风似剪刀,这句话一点儿都没错,南边的风,此刻刮在脸上还有点像生钝的刀

她扣上羽绒服的帽子,把花抱在怀里,捂着手呵了口气,使劲儿搓了搓,掌心慢慢传来热度,这才又重新拿起花,继续走着

每上一级台阶,她都在低低念着:

“loveispatient.”

爱是恒久忍耐

“loveiskind.”

又有恩慈

她低着头,又跨上一级台阶,轻薄的唇一张一合,默默念着:

“loveisnotenviousorboastfulorarrogantorrude.”

爱是不嫉妒,爱是不自夸,不张狂,不做害羞的事

漫无尽头的台阶,她慢条斯理地走着,偶尔抬头看一眼,继续念着;

“itdoesnotinsistonitsownway.”

不求自己的益处

“itisnotirritableorresentful.”

不轻易发怒,不计算人的恶

……

“loveneverends.”

爱是永不止息

……

“enteryeinatthestraitgate:forwideisthegate,andbroadistheway,thatleadethtodestruction,andmanytherebewhichgointhereat.”

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人也多

终于爬上最后一阶,苏盏抱着花站定,转回身,看向又高又陡的台阶下,长长吐了口气,平缓地念出最后一句:

“becausestraitisthegate,andnarrowistheway,whichleadethuntolife,andfewtherebethatfindit.”

引到永生,那门是窄的,路是小的,找着的人也少

她找到墓碑,干干净净,似乎刚刚打扫过此时,碑前正摆放着一束新鲜的菊花,证明在她之前,有人来过

苏盏没有在意,缓缓蹲下,把花放在旁边,拿手轻轻抚了抚墓碑上的照片,

轻声开口:“好久不见”

墓园安静,没有别人,苏盏把准备好的花放好,又从包里拿出一小瓶红酒,沿着坟冢倒了一圈,重新蹲回墓前,说起了家常小话,她的声音柔软又细腻,轻轻回荡在墓园,像此刻的绵绵细雨,令人惆怅而又心安

不多会儿,该说的说完了,苏盏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站起身,对着照片中笑靥如花的人儿说:“走了,下次再来看你”

她沿着原路从墓园下来,盛千薇正坐在车里玩手机,见她上来,把手机一丢,坐直,迫不及待地问出了刚一见她就想问的那句话:

“你怎么把头发剪了?”

盛千薇大学毕业跟苏盏一起进了光特工作,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公司共事半年多,直到苏盏离开两个都还是刚出社会的小姑娘,又是部门里唯一的女孩子,没几天功夫就已经是手拉手逛街的情分了

“三年前就剪了”苏盏不咸不淡地说

她本就瘦,骨架又小,一米六六的标准身高,掌大的小圆脸,天生白,长得又美,皮肤细腻,低眉顺眼的样子看上去很乖巧,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以前长发及腰,不声不响的样子就像个听话的瓷娃娃

如今剪了短发,三分干练七分女人味

但举止间还是依稀能瞧见当年那个长发及腰少女的影子

盛千薇一双眼惆怅地望着她,感慨道:“苏盏姐,你变了不少呢”

苏盏正靠着副驾驶观望着车外的风景,听她这么一说,转回头看她一眼,又重新转回去,“人呐,总会变的,会长大,会老去”话里满怀对过去的无限唏嘘

说这话的时候,车里正播着《往日时光》

恰好是那句:“……手风琴声在飘荡,如今我们变了模样,为了生活天天奔忙,但是只要想起往日时光,你的眼睛就会发亮……”

气氛在一瞬间变得很沉默,两个小姑娘,都安安静静坐在车里,各怀心思

其实盛千薇不明白,他们当初那群人明明都那么好,那么张扬,那么坦荡那么潇洒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苏盏走了

老大变了

“……如今我们变了模样,生命依然充满渴望,假如能够回到往日时光,哪怕只有一个晚上……”

绵绵细雨忽然变成了倾盆大雨,苏盏收回视线,拍拍旁边小姑娘的脑袋,“嘿,想什么呢,还不走?”

盛千薇小心翼翼打量着她,见她面无异色,这才小声地说:“其实,我都看见了,那天队里给老大办退役酒会的时候,他把你按在洗手台上亲……”

苏盏沉默瞥她一眼

在见盛千薇之前就做好了心里建设,明知道会听见这两个字,可就这么直白地从她嘴里说出来的时候,苏盏心里还是微微一震,要不是这么几年在外面锻炼得刀枪不入,只怕她此刻装得再冷淡回家还得柔肠寸断

盛千薇忙罢着手解释:“我可不是故意的,我是碰巧遇见的”

其实那天,盛千薇是想借机表白来着,想表达自己对他这十年的仰慕之情,权当偶像的崇拜,她迷茫时的精神支柱,不巧,就撞见了那么香艳的一幕

“……”

“我粉他十年,从没见过他这样”此时的盛千薇想来还有些激动,因为那种吻法真是霸道又深情,随后她又笑了下,“不管怎么说,跟那样一个人谈过恋爱,你这一生是不是值了?”

值吧

谈过那么刺激的一场恋爱

再往后,她无论遇上谁,都觉得索然无味,平平无奇

忘不掉他,也爱不上任何人

苏盏新剧开机,作为编剧她走了十几个地方采景,雅江是最后一站

第三天,制片方也来了,苏盏被拉去喝酒,屋子里坐了一溜的领导,小辈们纷纷上演溜须拍马,阿谀奉承的绝活,苏盏出了名的不会说话,就安静坐着,撑个门面,觥筹交错,几杯下肚,苏盏脑子已经有点昏沉沉了

好不容易捡了个空隙,忙跟领导请示去个厕所而上完厕所的苏盏并不想回到那个纸醉金迷的包厢,胸口微痒,想了想,转身走到酒店门口去抽烟

大衣被她落在了包厢,上身只穿着一件宽松的薄薄线衫,小脚长裤,短靴,一双腿又长又直,就这么倚着酒店门口的石柱,点了支烟,仰着头,吐出一口烟雾,一双眼冷漠地看着来往的行人

她身段儿好,人又美,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了两眼

而此时,路边正泊着一辆车,围着三个男人

苏盏一眼就看到了那道身影,仅是一个侧影,她肯定,那是他

雅江本就不大,相遇是早晚的事

她转过身,用肩膀顶着柱子,抽了口烟,吐着烟雾,眯着眼,开始细细打量起来太久没见,她目光贪婪,仿佛那是一片幽幽深海的浮萍

那人倚着车门,侧对着她,正跟面前的两个男生说着话

头发似乎又短了点,额前有几根碎发微微垂着,却挡不住饱满的额头,五官英挺,那是一张清隽柔和的脸,上身穿着一件干净修身的白衬衫,衣领规整的翻着,露出一截白净的脖子,衬衫袖子被他卷了几下搭在手肘的位置,长裤皮鞋,禁欲十足

能把白衬衫穿这么禁欲的,大概也只有他了

三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弯了下嘴角,俯身探进车窗,取了包烟出来,抽了支捏在手里,在烟壳上轻轻磕了磕,摸了两下裤袋,发现打火机在西装口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