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王明远还是没忍住,悄悄打开了柳教谕给的包裹,里面整齐的码放着好几册的笔记
他简单翻看后,发觉进士的思路,跟他这种还在院试门槛上扑腾的童生,中间简直隔着条通天河
实在感觉理解起来晦涩后,他小心的地合上了打开的那本册子
贪多嚼不烂,硬啃下去他怕是要“走火入魔”
还是等过了院试后,找到书院进修,再仔细研读吧
他起身翻出家里存着的防水的油纸,里三层外三层地把册子裹了个严严实实,边角都折得一丝不苟
又翻箱倒柜,把之前特地买的樟脑一股脑儿全掏出来,围着裹好的油纸包塞了一圈
做完这些,他才郑重的把这“宝贝”推进柜子最深的角落,再拿几件旧衣裳盖得严严实实,才长长吁了口气
吹了灯躺下,脑子里还是那些晦涩的文章,王明远翻来覆去在床上烙了半宿饼,直到窗外天蒙蒙亮,才迷糊了一会儿
早上迷迷糊糊的穿衣洗漱,等扒完一碗大哥做的面糊稠粥后才感觉缓过劲来
“路上当心点!”王大牛把他送到门口,又耐心的叮嘱他,“散学别乱跑,哥按时辰去接你!”
自打上次那事之后,王大牛恨不得拿根绳把弟弟拴裤腰带上
府学里,陈嗣像块望夫石,脖子抻得老长,王明远一只脚刚踏进学舍门槛,他就扑了过来
“明远兄!你可算来了!”
陈嗣扯着他袖子,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你不在这些天,我喝水都觉得没味!跟谁说话都不得劲!……
你是不知道啊,昨日教谕讲课,我听得云里雾里,想找个人讨论两句都没有!可憋死我了!”
他竹筒倒豆子似的诉苦,末了又压低声音,心有余悸地补了一句,“前日我去你家看你,刚进巷口就撞上柳教谕!好家伙,拉着我考校了半天,我后背汗都湿透了!吓得我这两日再是没敢去看你!”
王明远被他逗得直乐,正要说话,门口光线一暗
柳教谕那清瘦的身影已经站在那里了,目光平静地扫过学舍,陈嗣瞬间噤声,缩着脖子溜回自己座位
王明远也敛了笑意,正襟危坐
好几日没在学舍上课了,此时竟然感觉有点怀念
一堂经义讲下来,王明远听得心驰神往,感觉收获颇多
散学时,柳教谕点了王明远的名:“明远,留一下”
陈嗣同情地冲王明远挤了挤眼,抱着书箱溜得飞快
到了教谕的课舍后,柳教谕继续给王明远一对一的补课,这是昨日谈话间就说好的,也算是柳教谕的私心
柳教谕让他今日起每日都作一篇文章,再由他来批注,然后再根据批注再作新文,反复调整
顺便还根据他多年的经验,给王明远开始押题
这可能对陈嗣来说或许是种折磨,但王明远自是不会拒绝,反而是甘之如饴的接受
毕竟要放在前世,这种一对一的名师辅导,再配上名师押题,都是千金难求,更别说是教育资源匮乏的古代了
等他抱着厚厚一摞新布置的课业走出府学大门时,日头早已西沉,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街角的大哥,连忙迎了上去
“大哥等久了吧”
“没有,昨日你就和我说过,我今日特地按你散学时间晚来了一会,等的不久”
说话间,大哥轻松的接过他沉甸甸的书箱,轻飘飘的挂在了自己背上,两兄弟便迎着夕阳往家走去
到家门口巷子时,王大牛忽然“咦”了一声,指着自家院门:“三郎,咱家门口好似有个人?”
暮色四合,王家那扇褪了色的木门紧闭着,门槛上却蜷着个圆滚滚的影子
两人快步走近了才看清,是个穿绸衫的小胖子,后背靠着门板,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耷拉,嘴角还挂着一道亮晶晶的口水线,一直蜿蜒到前襟上
而且呼噜声打得还挺有节奏,一起一伏,睡得那叫一个香甜
王明远一眼就认出了这是谁,他快走两步,到了跟前,忍着笑,伸手轻轻推了推那肉乎乎的肩膀:“文涛?张文涛?”
“嗯……开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