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什么？”

陈舟开口，声音平淡得像在问今天的课程表

虞欣妍抿起嘴唇，问道：

“最近那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她的眸子很亮，透出一股迫切追问答案的意味

陈舟呵呵一笑，反问：

“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是哪件事？”

虞欣妍睫毛微颤，补充道：

“就是最近有一些谣言……”

陈舟懂了，明白了她的意思，他微微笑道：

“我大概知道你在说什么了，但据我所知——那好像也不是谣言吧？”

虞欣妍脸色微白，她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她的尊严在陈舟面前，似乎微弱地不值一提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直直地盯着陈舟，说道：

“我只想知道，这件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陈舟脸色平静，视线在虞欣妍那精致的面容上停留了一瞬，然后点头道：

“有，但也没有”

虞欣妍抬眼问：

“这是什么意思？”

陈舟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那笑声在这寂静的走廊里异常刺耳

他缓缓地向前走近了几步，将娇小的她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陈舟微微低下头，俯视着这张曾经让他无数次驻足的面孔，目光深沉如寒潭，语调平缓却字字如刀：

“什么意思？很简单”

他清晰地吐字：

“我也曾是那群人中的一员，也像那些愚蠢的、被你耍得团团转的男生一样，为你一个小小施舍的眼神、一句漫不经心的谢谢、甚至是一个无意的笑容而雀跃许久……”

陈舟停顿，眼神锐利地盯进虞欣妍的眼睛深处：

“看着你现在处境艰难，我甚至觉得有点快意这当然与我‘有关’，那是属于‘我们’这些人的情绪我们看着”

“但——”

这个转折词被他咬得极重，仿佛要彻底划清界限

“你要问这些消息、这些细节、这些过去被你精心掩饰的‘真相’，是被谁第一个捅出来的？又是谁让它们如同燎原野火般，在你最在意的地方燃烧起来的？”

陈舟摇了摇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不好意思，虽然我知道一些线索，但也无可奉告”

他向后撤回了些许压迫性的距离，双手插进校服裤兜里，姿态随意却透着疏离

声音也恢复了那种淡淡的、仿佛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箴言：

“不过，我倒乐意分享一点观察所得虞欣妍，这世上的事，大多讲究一个平衡水满则溢，月盈则亏”

“你用那些……不太光彩的小手段换来的风光和追捧，就像建在流沙上的城堡，看起来耀眼夺目，但根基虚浮当潮水退去，它就会一层层剥落、崩塌”

“你对真心付出的轻贱，总会迎来被现实清算的代价你现在感觉到的冷落和落差……”

陈舟语气毫无波澜地指出她此刻的心理：

“不过是你过去那些……过于轻松得到的、甚至不该属于你的聚光灯，在一点点地，以另一种形式，加倍地、连本带息地收回去罢了这就是你如今不得不品尝的滋味”

“……”

“啪嗒”

仿佛有声轻响在虞欣妍心中炸开

那些话语冰冷精准，如同手术刀般一层层剖开了她最不愿面对的真相和虚弱

曾经众星捧月、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中心的画面，与这几天无人问津、甚至能感受到同学背后窃窃私语的巨大落差，像两股撕裂的力量在她脑海里激烈对撞

陈舟平静的叙述，残忍地撕下了她用以自我安慰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她不是被误解，而是被曾经的她所欺骗的众人看清了本质

她，虞欣妍——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

听着陈舟那毫无情感起伏、却字字诛心的言语，巨大的羞愧如同海啸般瞬间淹没过来，瞬间冲垮了她强撑的外壳

虞欣妍猛地低下了头，像一只被风雨打湿了羽毛、无处可逃的天鹅，露出了最脆弱的后颈

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试图将那滚烫的难堪藏起来：

“对……对不起……”

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明显的哽咽，从她低垂的头顶传出，断断续续，支支吾吾，每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全力：

“我……我以前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样做……会让你……那么难过……”

她不是不知道，而是从未在意过

此刻，这份迟来的“认知”，带来的不是释然，而是更深重的、仿佛灵魂被灼烧般的痛楚

陈舟看着眼前低垂着头、身体微颤的虞欣妍，那张曾令他辗转反侧的精致侧脸，此刻只剩下狼狈和不堪

他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既没有胜利者的得意，也没有报复后的快感，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或者说……彻底的冷漠

陈舟轻嗤一声，擦过虞欣妍的肩膀，向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他对女生的欣赏，其实很博大

他欣赏江夏那种坚韧得像蒲草一样的女孩，看着大大咧咧，但什么事都咬着牙不言放弃

也欣赏白浅浅的温婉沉静，如同幽兰般的芬芳

甚至他也欣赏鹿弥那种纯粹的书卷气，对目标的执着和努力，不顾一切地往前追

就连在何莉莉身上，他都能看到那股真诚的光

每一种真实的美好，无论热烈或含蓄，张扬或内敛，只要那份“真”在，都能在他心中激起一丝涟漪

唯独——

他脚步未停，视线掠过走廊窗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树梢，脑海里闪过虞欣妍那张布满泪痕的面孔

唯独虞欣妍，他欣赏不来

此时此刻，陈舟的心湖没有为她泛起半分波澜，甚至连厌恶都懒得长久施舍

她对“爱慕”的利用，是将少年人最真挚、最笨拙、甚至带点傻气的喜欢，当成了炫耀的资本和操纵的筹码

那份廉价的虚荣感，建筑在无数颗曾被善意或朦胧好感灼烫的心上

她享受被簇拥的膨胀感，却吝啬于付出半分真情实意，那甜美的外壳下，包裹的是近乎冷酷的利己

即便此刻，虞欣妍可能会感到愧疚，但她的愧疚不过是对失去光环的恐惧

她所谓的“对不起”，更像是在这场崩塌中，试图抓住一根自保的浮木

这种本质上的凉薄与自私，无论用多么华美的外壳去包装，都散发着让陈舟本能排斥、甚至生理性反感的腐朽气味

美丽？

是的，毋庸置疑，虞欣妍是美丽的

但那是一种空心的、甚至带着毒性的美，如同绚烂的罂粟

再精致的外表，也无法掩盖其内核的空洞、伪善和近乎残忍的冷漠

陈舟走到教学楼前，阳光终于完整地洒在他身上，驱散了走廊里那混杂着消毒水与悔恨气息的阴霾

他没有回头，没有再去想身后那个崩塌的“女神”

无法欣赏

无法共鸣

更绝无可能喜欢

……

叮铃铃

第三节课的钟声如约而至

陈舟踩着铃声走进教室，立刻收获一阵“哦~”、“卧槽”、“真牛逼”的吹捧声

显然，是刚才打赢林枫这个校队成员的消息，传到了班上

陈舟连忙压下声音，说了句“基操勿六”的同时，向门外示意一番

众人顿时心领神会，止住了声音，目送他走回座位

陈舟只不过刚刚坐下，沈恩熙便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目光在教室内逡巡一阵，然后说道：

“上课铃都响了！吵吵嚷嚷像什么样子？”

沈恩熙板着脸，声音洪亮压过了最后一丝余音，目光扫过噤声的众人：

“说说吧，怎么个事？”

立刻有按捺不住兴奋的学生抢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