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朕现在,需要一把刀!(1 / 2)

那两扇仿佛能隔绝尘世一切喧嚣的宫门,在无声中缓缓开启

没有太监尖细的传唱,没有仪仗的簇拥,只有两个小内侍将门拉开一道缝隙,然后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退下

一道光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在地面的金砖上投下一条狭长明亮的轨迹

魏忠贤就跪在那道光的尽头

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蟒袍,那身代表着内臣极致荣宠的华服在过去是他权势的象征,是让百官望而生畏的图腾

但此刻,这身衣服却像是千斤重的囚衣,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

他低着头,用膝盖挪动着,极其缓慢地爬进了这座他曾经视若自家后院的乾清宫

金砖冰冷,透过厚实的布料,丝丝寒意渗入骨髓

魏忠贤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沉重而压抑,像是一面被蒙上了湿布的鼓

他准备了一整夜的说辞,那些声泪俱下的忏悔,那些赌咒发誓的效忠,那些精心编织用来解释自己过往一切行为的逻辑闭环,此刻全都在脑子里翻滚.预演

魏忠贤知道,新君要杀他

这是必然的

自古以来,权宦的下场大多如此!

新君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要拿前朝的权臣祭旗,以收拢人心树立威望,更何况他魏忠贤,与那朝堂上的东林党,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他魏忠贤,就是那面最显眼最肥硕的祭品

魏忠贤终于挪到了大殿中央,距离那张空着的龙椅还有数十步之遥

他不敢抬头,只是将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奴婢魏忠贤叩见皇爷皇爷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刻意营造且恰到好处的颤抖

大殿里一片死寂

没有回应

魏忠贤保持着叩首的姿势一动不动,他知道这是下马威,是帝王心术中最基本的一环

他要等,要比新君更有耐心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那股混杂着龙涎香与紫檀木的香气,此刻闻起来却像是一种催命的毒药

就在魏忠贤感觉自己的脖颈已经开始僵硬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那声音不像是从龙椅方向传来,反倒是在……自己身侧?

魏忠贤心中一凛,但依旧不敢抬头

一个身影停在了他的面前,一双皂青色的云龙纹靴子,出现在他眼角的余光里

“起来吧”

一个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魏忠贤浑身一颤,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迟疑了片刻才敢应道:“奴婢……不敢”

“朕让你起来”

声音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不容置喙的意味

这一次,魏忠贤不敢再有任何忤逆

他颤巍巍地撑起身子站了起来,但腰却弯成了九十度,头颅低垂,像是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老鹅,再无半分平日里的嚣张气焰

他已经准备好迎接那雷霆暴雨般的质问了

关于客氏,关于五虎、五彪、十狗、十孩儿,关于东厂的酷刑,关于侵占的皇庄,关于……一切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哪些罪要认,哪些人要抛出去当替罪羊

然而朱由检接下来的话,却像是一柄重锤敲在了他预设好的一切轨道之外

“魏伴伴”

皇帝的声音很轻,像是在闲话家常

“你说,我这大明朝,还能活几年?”

“……”

魏忠贤猛地抬起头,满脸的错愕与不可置信

他看到了新君的脸

那是一张年轻得过分的脸,眉目清秀甚至还带着一丝少年人的稚气,但那双眼睛,那双幽深平静得宛如寒潭的眼睛,却让他瞬间如坠冰窟

那不是一个少年该有的眼神

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恐惧,甚至……没有感情

只有一种纯粹的审视

仿佛他魏忠贤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摆在桌上等待被估价的器物

“皇……皇爷……”

魏忠贤的喉咙发干,准备好的一万种说辞此刻全都堵在了嗓子眼,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个问题,怎么答?

说能千秋万代?那是欺君!眼下的烂摊子,谁不知道?

说活不了几年?那是诅咒国朝,更是取死之道!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他从未遇到过的来自天子的.诛心的死局

朱由检没有催促他,只是转过身缓步走回殿中,最后却并未登上那高高在上的御座,而是随意地坐在了御座前的台阶上

这个动作,再次让魏忠贤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

那不是帝王的坐姿

“看来你答不上来也罢,朕替你答”

朱由检伸出一根手指

“第一个问题,钱粮周转”

“钱粮……周转?”魏忠贤口中念着,眉头紧锁,这个说法他似乎听过,但又感觉皇帝话里有更深的意思

“国库的钱,不能是死水一潭要有进有出,源源不断,方能滋养天下”朱由检用一种极具耐心的、仿佛在教导一个顽童的口吻说道,“去岁,朝廷岁入,四百五十万两听着不少,对吗?”

魏忠贤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这是户部的数据,他很清楚

“可支出呢?九边军饷,一年便要四百八十万两这还不算京营,不算各地的卫所,不算宗室的俸禄,不算百官的薪俸,更不算宫里的开销”

朱由检的声音平静而清晰,每一个数字都像是一根针,扎在魏忠贤的心上

“收上来的钱,还不够给边疆的士卒们发军饷魏伴伴,你告诉朕,一个连安保费用都付不起的……家,要如何维持下去?”

魏忠贤的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这些事他知道,朝中的大臣们也知道,但大家心照不宣,粉饰太平

谁敢像这位新君一样,如此赤裸裸地将这块遮羞布扯下来?

朱由检竖起第二根手指

“第二个问题,内部腐败或者说,蛀虫太多”

他的目光,终于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锐利,落在了魏忠贤的身上

“朕知道,你魏忠贤贪你的侄子魏良卿,你的干儿子们,还有那些依附于你的走狗,都在贪!你们像一群趴在船板上的蚂蝗,疯狂地吸着这艘破船的血!”

来了!

魏忠贤的心猛地一紧,双腿一软,又要跪下去

“站着听!”

朱由检呵斥道

“朕的话,还没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