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那水声听起来,有点儿像驴在叫,所以这地方就被排夫们称作黑驴子哨
这个哨口不光是险,而且怪
夏秋两季,水在驴的肚皮下经过,木排比较好走
如果是春天,桃花水漫过了驴头,放排人就判断不出来驴肚皮的距离,稍有不慎,木排就会一头扎进水底,卡住了
后头的木排顺江水涌上来,瞬间起垛,堵住江道
五月了,桃花水已退,驴头露出水面来,有头棹水老鸹领着,后头的木排依次贴着驴肚皮下经过
眼见着前面几张排都顺利过了,就剩最后一张排,也过了小半,大家伙儿都松了口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尾棹老孙却突然发现,他手中的木棹怎么也拔不动了
“坏了,这是遇上鬼拔棹了”老孙心道不好
所谓的“鬼拔棹”,就是木排过哨口时,木棹吃力,被卡在了哨口的石头缝儿里
遇到“鬼拔棹”的时候,不管人怎么用力,都无法将木棹拔出
而这个时候,木排仍然顺着江水快速向前运动,如果木把不能当机立断,很容易就会被木棹伤到
老孙好歹也是放了几年排,经验丰富,于是当机立断撒手,放开木棹并低头躲避
木棹杆贴着老孙头顶蹭过去,老孙就觉得头上火辣辣的疼,抬手一摸,好家伙,头皮被蹭下去一块,沾了一手的血
“孙叔,你咋回事儿?”曲绍扬这时,正好从前面过来,一看老孙脸上有血,吓了他一跳,赶忙问道
“刚刚遇上鬼拔棹了,幸亏我赶紧撒了手,不然今天非得掉江里不可
我这是让棹杆给刮的,没事儿,小伤”老孙捂着头,咧着嘴说道
老孙头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曲绍扬一看这样不行啊,得想办法包扎
可他们在排上,哪有啥东西能用?低头找了一圈,就看见自己身上这衣服了
曲绍扬二话没说,伸手就把里头单衣的衣襟撕下来挺长一条
“孙叔,我这衣服昨天刚洗的,不埋汰,你赶紧坐下来,用布按住伤口”
曲绍扬跟其他木把不一样,他爱干净,虽说总共没几件衣服,只要得空了,他都会趁着休息的时候把衣服洗干净
“哎呀,你看,这多不好,毁坏了你一件衣裳我这伤没啥事儿,一会儿就不流血了”
老孙挺不好意思的接过那条布,叠吧叠吧,按在了伤口上
老孙受伤了,也不好让人家带着伤干活曲绍扬就主动替换了老孙的尾棹位置,让老孙去花棚里歇会儿
前面的水老鸹得知老孙受伤,让人传过来了一小块烟膏子
伐木、放排危险系数都很高,有个伤亡啥的再正常不过
这年月大夫本就少,深山老林或者大江之上,根本没处找大夫去
所以很多木把都会预备点儿烟膏子,不管谁受伤了,喝上那么一点儿
至于管用不管用的,那就全看天意
轻伤喝了能止疼,挺一挺的就过去了重伤的话,基本上就够呛
当初虎子在山场子里被木头砸了,也是水老鸹给他灌了点儿烟膏子
最终虎子没挺住,醒过来的是曲绍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