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酸萝卜的味道太过鲜明，鲜明到让赵开明立即就想起妻子以前总抱怨他口味太重，说吃太咸对身体不好，会导致血压升高的

他端起手边的玻璃杯，里面的啤酒早就没了气泡，只剩下一层泛白的浮沫贴在杯壁上他仰头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微微的苦涩，却压不住嘴里残留的咸味

餐盘边缘还摆着半块冷掉的炸猪排，刀叉切下去时，只能听见沉闷的撕裂声里面的肉质偏干，纤维分明，嚼起来有些费力他记得女儿小雅最喜欢吃炸猪排，但她总是只吃最中间最嫩的部分，把边角留给他

他低头看着餐盘，觉得毫无食欲但习惯使然，他还是用筷子拨弄着炒饭，让米粒在盘子里滚动——以前，妻子最喜欢给他做蛋炒饭

最终，他放下筷子，伸手摸向旁边的黄金手枪金属的冰冷触感让他稍稍回神他深吸一口气，随后点开手机里的相册——屏幕里，小雅的笑声清脆，妻子的声音温柔

赵开明的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一段录像的缩略图静静躺在相册里，日期显示是两年前的夏天

那是他和妻女最后的快乐记忆

一个普通的周末，阳光很好，天空蓝得刺眼他记得那天妻子穿了条淡黄色的连衣裙，女儿小雅则固执地非要戴那顶印着卡通兔子的遮阳帽，尽管帽子对她来说已经有点小了

他点开了视频

画面晃动了几下，随后稳定下来镜头对着停车场的水泥地面，能听见小雅兴奋的脚步声和妻子温柔的提醒：“慢点，别跑”

“爸爸！快拍我！”小雅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清脆得像玻璃风铃

镜头抬起，小雅的身影闯入视野——她穿着浅蓝色的背带裤，帽檐下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正踮着脚去够车门把手阳光从她身后漫过来，给发梢镀上一层金边

“够不到吧？”赵开明的声音从镜头后传来，带着笑意一只手入镜，轻松拉开了车门

“我能行！”小雅气鼓鼓地跺脚，但转眼又笑起来，“爸爸抱我上去！”

画面一阵天旋地转，最后定格在车顶棚能听见小雅咯咯的笑声和妻子无奈的叹息：“你就惯着她吧”

“我女儿当然要惯着”赵开明的声音很近，呼吸拂过麦克风，带着温暖的震颤

游乐园的喧闹声突然涌入视频镜头扫过五彩斑斓的游乐设施，最后停在旋转木马上小雅骑在一匹雪白的木马上，紧紧抓着立柱，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红

“妈妈看这边！”她朝镜头外挥手，帽子差点飞出去妻子连忙伸手扶住，顺势理了理女儿被汗水黏在额前的刘海

赵开明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小雅，抓紧”

午后阳光最烈的时候，三人在树荫下休息镜头对准小雅——她正专注地舔着草莓味甜筒，奶油沾在鼻尖上

“爸爸吃一口！”她突然把冰淇淋举到镜头前

画面被粉红色的冰淇淋占据，随后剧烈晃动

能听见赵开明夸张的惨叫：“啊！我的镜头！”和小雅恶作剧得逞的大笑

背景音里，妻子轻声哼着歌那是首摇篮曲，赵开明后来才想起来，那是小雅婴儿时期她常唱的

看到这里，他将那冰冷的蛋炒饭放入嘴里，似乎感觉这炒饭也有了点温度

视频最后一段拍摄于日落时分

镜头透过摩天轮轿厢的玻璃窗，捕捉到漫天晚霞小雅趴在窗边，鼻尖抵着玻璃，呼出的热气在窗上结成白雾

“爸爸，”她突然转头，眼睛映着霞光，“下次还能来吗？”

“当然能”赵开明的声音有些哑

妻子的手入镜，轻轻摸了摸小雅的头无名指上的婚戒反着光

妻子右手腕上有一道浅浅的疤痕，是当年有一次保护小雅不被掉落的花瓶砸到所留下的

他再度播放这段视频

他怕时间久了，会忘记妻女活着时候的样子

有时候，他也会发现一些有趣的细节

小雅跑跳时，左边鞋带总是比右边先散开

背景音里有个气球突然炸裂的声音，当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但视频里小雅笑得更欢了

在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玻璃倒影中能看到赵开明自己举着手机的样子——那是整段视频里唯一出现他身影的画面

“只要可以让你们全活过来，我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哪怕把灵魂卖给恶魔！”

他失去的并不只有妻女，还有其他的家人……如今，他们都是冰冷的尸体

赵开明回忆着自己和【许愿鬼】做下的交易，将饿死鬼释放到占领整个大昌市，许愿鬼就能复活自己所有死去的家人这是赵开明现在唯一的，最强烈的执念

再一次看着视频，赵开明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眼眶发红他猛地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砸在餐盘边缘

“快了……小雅，老婆，爸，还有妈……我很快就能让你们回到我身边了……”他低声呢喃，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关掉视频，拿起筷子，机械地扒拉着余下的冷炒饭

就在这时，他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寒意

他的头顶，是教职工宿舍的天台

姜烬蹲在隔壁教学楼的一个教室内，腐锈猎弩已经架好，箭矢前端绑着那根棺材钉

“准备好了吗？”柳颜的声音从心灵链接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