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黄观偏不
偏要一封书信把卢璘喊来,让他亲眼看看这城外的惨状,亲耳看看这人间炼狱
赌的,是卢璘那颗尚未被功名利禄侵染的赤子之心
赌输了,自强社人心涣散,甚至可能因此与卢璘生出嫌隙
黄观转过身,背着手,看着远处临安府的点点灯火,脸上露出轻笑
“看来,我们赌对了”
“琢之,热血未凉啊”
陆恒闻言,长长吐出一口气,胸中最后一点担忧也烟消云散
是啊
赌对了
那个写出“天下谁人不识君”的少年案首,骨子里的那股劲,还没被磨平
“就是不知,琢之的办法到底能不能奏效”
陆恒顿了顿,又补充道:“不过,最难啃的那块骨头,琢之自己扛下来了分给我们的,都是些跑腿的活计”
切断四大米行资金链,逼钱庄收贷,迫府衙出手
释放官粮将至信号,打破四大米行预期
民间平价放粮,彻底瓦解垄断
这三步,环环相扣,听上去简单,可每一步都有很多难点
而最难的点,都被卢璘揽在了自己身上
黄观点了点头
“尽人事,听天命吧”
陆恒送走了黄观和其他几位社员,再回到半亩园时,夜色已深
园内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还亮着灯
陆恒推门而入,只见卢璘依旧伏在案前,就着烛火,在一张摊开的临安府舆图上写写画画
偌大的石桌,早已被各种纸张铺满
有的是临安府的商铺分布图,有的是自强社众人打探来的消息,还有的,是卢璘刚刚写下的那篇足以搅动满城风雨的檄文
这些天,卢璘不准备回柳府别院了
他需要在这里,居中坐镇,指挥调度
半亩园,就是他们的中军大帐
陆恒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看到卢璘用朱笔,在舆图上“漕帮”两个字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轻声问道:
“琢之,是在困扰如何搞定漕帮吗?”
在卢璘的整个计划中,漕帮是至关重要的一环
甚至可以说是成败的关键
舆论造势,是攻心
逼迫钱庄,是断其粮草
可若是不能打通漕运,让外地的粮食顺利进入临安府,前面做的一切,都将功亏一篑
没有真正的粮食冲击市场,四大米行完全可以凭借囤积的存粮,继续硬扛下去
到那时,他们所有的努力都是虚的
可漕帮是什么地方?
一群游走在黑白地带的亡命之徒,靠着漕运这条黄金水道为生,由船工、纤夫、码头力工、乃至沿途的水匪混杂而成
他们不属官,不归民,自成一体,规矩森严
大夏立国,漕运便是国之命脉,朝廷对漕帮向来是又打又拉
一方面要倚仗他们保证漕运通畅,甚至会授予一些免税、武装押运的特权
另一方面,又要时时提防他们坐大难制
走私、黑市、垄断码头,这些都是漕帮的家常便饭
四大米行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让临安府周边产粮区的粮食一粒都运不进来,背后若是没有漕帮的影子,打死陆恒都不信
想让这群认钱不认人的亡命徒,放弃四大米行许诺的重金,反过来陪着他们这群穷秀才演戏?
难如登天
卢璘把这块最难啃的骨头,一个人扛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