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靳浮白去南方出差
那边有个关于老人健康方面很权威的讲座,连开三天,没日没夜的
他就像以前出国时那样,有空时就打电话给向芋,实在没空,就发发照片或者文字
让她能知道自己的行踪,也顺便叮嘱她按时吃饭吃水果,叮嘱她晚上睡觉不要忘记关掉空调
也有犯坏的时候,见到南方体格壮硕的蟑螂,拍下来,想发过去,一想她会怕,又删掉作罢
倒是发过几次南方盛开的花,向芋回复得很有意思:
【路边野花不要采!】
她回这么一句,他想起了就想笑,能乐上老半天
熬到最后一天,讲座持续到晚上9点
这季节南方多降雨,窗外绵绵雨丝,被路灯晃得如同金线,簌簌而落
靳浮白从酒店会议室出来,和同行寒暄过,站在过廊松了一颗衬衫扣子
走廊是烟民聚集地,此刻烟味浓重,他推开窗子,寒凉夜雨的潮湿侵进来,令人无端想念帝都市
靳浮白看一眼时间,眼里应酬的笑意敛起来
9点17分
这时间太鸡肋,他有点不舍得拨通电话
这阵子向芋嗜睡,晚上常常是电影放不到一半就睡着了
大概就是这个时间,她也许已经睡了
骆阳也跟着靳浮白一起在这边开会,上了个洗手间回来,远远看见靳浮白站在那儿
见他无意识地转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就知道他在思忖些什么
骆阳说:“又想嫂子了吧?”
出门三天,靳哥这个转戒指的动作,最为频繁
靳浮白倚在窗边,看一眼空空如也的信息栏,笑得无奈,眸间却又斟满宠溺:“是啊,幸亏是结婚了,不然我像单恋似的,你嫂子都不主动联系我一下”
“兴许觉得你忙?怕打扰你?”
骆阳这话说得十分违心
靳浮白瞥他一眼,笑笑没说话
向芋是什么性格他会不知道?
她最近买了个防辐射服,正可劲儿玩手机呢,火柴棍儿粗的贪吃蛇能被她玩到手指头那么粗
有时候他坐她身边,明明什么都没做,赶上向芋一局没发挥好,撞在别的蛇上结束游戏,她也是要借机蹬他一脚的
说是都怪他在,她才会分心
靳浮白就在这种时候拉着人往自己怀里按,缠她深吻
反正都被冤枉了,不如干脆行动一下
防辐射服轻得像一层纱似的,还是个吊带装,他就轻而易举勾下带子,揉捏
问她,这样呢?还分心吗?
向芋怀孕之后,眸色更温柔,有时候他陷进那种目光里,挺难自拔的
不能想,越想越觉得今天晚上该回帝都去
骆阳跟着靳浮白年头也多,十分善解人意地把手机递过去给他看:“靳哥,晚班飞机11点40分的,现在过去,走vip通道来得及”
靳浮白垂头眼看一眼手机屏上的航班信息,转身就走:“这边交给你了”
后面骆阳想要说一句“放心”都没找到机会,他靳哥步子迈得又快又大,转眼消失在楼道转弯处
酒店就在机场附近,赶过去不算迟
等飞机落地在帝都市机场,靳浮白在机身颠动和周围混乱中,缓缓睁开眼睛
他关掉手机的飞行模式,被阻隔的信息接二连三跳出来
意外的是,居然收到了向芋的微信
时间在半小时前
那都几点了?她还没睡?
机舱门打开,靳浮白一边点开信息,一边往出走
【今天是讲座最后一天吧?】
【明早通话能听到你正在赶早班飞机的消息吗?】
【不想听什么没忙完、还需要几天才回之类的,屁话】
【‘沅有芷兮澧有兰’,懂吧?】
靳浮白走在人群里,看完这三条信息
没绷住,突然轻笑出声
周围也许有人侧目,他却只觉得今天晚上回来是对的
连屈原的诗都搞出来了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想他还不好意思直说,什么时候脸皮这么薄了?
打车回秀椿街的路上,靳浮白让司机绕了一段路,在一家专门是夜里营业的网红花店买了一束花
花是他挑的,一种挺特别的白色渐变蓝色玫瑰
靳浮白问店主,这种颜色是不是有点过于忧郁?
店主笑一笑说,不会,当下很流行这个颜色,您太太会喜欢的
难怪这花店会火,老板确实有眼色
包好花束,还祝他百年好合
回家路上总有种激动难以沉寂
不像那年回国,被车祸耽搁,他们现在总有机会,想念时就能及时赶回来
靳浮白这样想着,眉宇间浮起层层温柔笑意
靳浮白抱着一大束玫瑰进了院子,发现卧室还留有一盏朦胧灯光
好像特地为他留着似的,令人熨帖
不过靳浮白也怕向芋其实是忘记关灯、已经睡着,放轻动作和脚步,做贼似的悄悄
早些年靳浮白十分自我,到任何地方都来去自如,做事全凭自己意愿
同那时比起来,现在每一件事都似乎“束手束脚”,他却被束得好开心
觉得是爱的羁绊
向芋没睡
靠坐在床头,正垂着眉眼,轻抚着肚子和宝宝说话
听医生说,同宝宝对话是好事,算胎教,向芋和靳浮白经常这样
但也许宝宝是个有脾气的宝宝,有点高冷,从来不给他们回应
床头一盏淡黄色夜灯,向芋的半张面容浸在暖色光源里,眼波柔和
今天向芋讲的好像是一段往事.
她说,你爸爸是个坏蛋,我们谈恋爱时候他经常出国,什么时候回国又不说,突然就出现回来,出现在眼前
靳浮白轻扬眉梢,站在门口给向芋发微信
【抬头】
手机在向芋手边震了一瞬,她都没划开,只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字,下意识顺着抬眸
靳浮白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笑着,看着她
他走回门边,拿出那束玫瑰
包装纸哗啦轻响,靳浮白说:“傻了?”
向芋盯了他几秒,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挂上灿烂的笑容
她急着从被子里起身,拖鞋都不穿就往过跑:“你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感觉到有人想我”
靳浮白护着她的肚子抱起她,垂头同向芋接吻,唇齿纠缠
明明分开不到3天,像是久别3年重逢,彼此动作里都有些急切
花束和衣物一同坠落床边
到最后关头,靳浮白额前汗水密布,吻一吻向芋,帮她披上浴巾:“你先去睡,我冲个澡”
他太顾着她和孩子,总是隐忍,做到后面都是自己解决
向芋披着浴巾,一步三回头:“要不,我帮你?”
“......不用”
她带着点故意,舔一下唇角:“真的可以帮你”
靳浮白无奈地挥挥手:“出去吧,别跟这儿捣乱了”
等靳浮白洗过澡,带着满身沐浴露的清香出来,向芋还没睡,正在摆弄那一捧玫瑰
她说,颜色真好看,居然是渐变色
“没你好看”
他凑过去捏她的脸:“怎么今天这么有精神?”
向芋摇摇头:“已经困了,想等你一起睡”
“睡吧,明天骆阳回来,我让他买了当地的特产,还约了唐予池和李侈来,睡不了懒觉”
向芋往靳浮白怀里缩一缩:“你有没有觉得,我肚子又大了些?”
靳浮白把手覆上去,声音温柔,携一丝倦意:“嗯,再过两个月,该和我们见面了,小家伙”
正说着,突然胎动
向芋和靳浮白在黑暗里面面相觑,看见彼此眼中的惊喜
“他/她是不是想见我们?就像我们期待他/她一样?”
“也许是吧”
离产期还有两个月时,周烈给向芋放了产假
向芋表示很诧异:“老板,这产假休得有点早吧?”
周烈摆摆手:“休吧,别来了,我整天看你挺着肚子在公司里,生怕你出个什么意外,回头我这公司也跟着破产,冤得慌”
本来周烈是个南方人,在帝都市这么些年,说话居然也染了些帝都腔
向芋强调说,靳浮白现在可不比当年,手里只有个养老院不会像小说里那样,天凉了就让他破产的
周烈把人推出去,表情很糟心地说,别了,我害怕
等向芋回家,故意吓唬靳浮白:“我失业了”
靳浮白居然说,嗯,挺好
后来听说是提前给休了产假,这人皱一皱眉,问她:“你那个老板,他怎么还不结婚?”
本来以为不上班的时间会闲得发慌,没想到第二天连个懒觉都没睡成
一大早,骆阳和靳浮白不知道站在院子里商量什么,隐约还能听见唐予池的声音?
向芋起床,把头发随手一挽,换了件衣服出去,看见三个男人正站在院子中间聊天
院子西边本来是一堆放在花盆里养着的各类植物,这会儿已经都被挪到东边
都不知道桌椅旁什么时候放了个花架,各类植物都摆在了花架上
靳浮白最先感觉到,转身走到向芋身边,帮她理了理头发:“醒了?”
院子堆着一大盒工具和木头,向芋挺纳闷地问,你们这是准备做什么?
唐予池拿着个肉馅烧饼,吃得挺香:“靳哥要给你和孩子在院子里做个秋千”
“所以你也来帮忙了?”
“帮忙是不可能帮忙的”
唐予池咬一大口烧饼,口齿不清地说,“我就是想起这边有家纯手工烧饼挺好吃,开车过来买烧饼的,要知道你家今天有苦力活,我就明天再来了”
向芋想要掐死唐予池
她说:“也别做什么秋千了,我瞧着这麻绳挺粗,用来吊死你正好,你选个房梁吧”
靳浮白帮腔一句:“别挂屋里,去外面”
唐予池气得要死,从桌上拎起一大兜早餐,甩得塑料袋哗啦哗啦响
他很是忿忿:“你们夫妻俩可太没良心了,我买了这么多早餐给你们送来,你们居然想要把我吊死在这儿,还嫌我挂屋里晦气,想要把我挂在外面?我是你家晾的腊肠?”
“唐哥,我没说要吊死你”
骆阳边解释边从袋子里掏了个肉馅烧饼,一口咬掉三分之一,“要是靳哥和嫂子把你绑绳子上,我在你咽气之前帮你解开,你看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