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是什么?”
她抬起头看天这城市的天永远像被人弄污了,洗不干净她看了一阵子,眼前发黑了,身子立不稳,连声音都跟着飘飘忽忽起来,“那些事情就是,她走之后,我跟了一个男人我成了他的小情人,我以前叫他叔叔……他想要我,于是我跟他亲热,跟他睡觉”她笑起来,连眼睛里头都是笑意,那笑意盛不住了,往外溢,却变成了泪“也许今天回去,我还要跟他睡觉你觉得我肮脏吗?”她突然将旁边的大丽花连花带叶一把撸下,手心里火辣辣的她把花往他脸上砸去,“我就像这花,看着好看,闻着却是臭的,臭的!”
隆冬眼望着她跑走了他立在那,那朵花砸中了他的鼻梁,又掉下去那几片花叶子却始终掉不下去,因为有风在吹,他知道的——他的脸上一片冰凉叶子到底落下去,他心爱的女孩看不见了
章一记得自己上了一辆甲虫似的出租车,付了钱下车,现在一个人沿着公路往山上走已是黄昏了,四周静极了她站在公路旁往山下看,是城市火柴盒似的建筑里住着一根根头重脚轻的火柴棍,他们相互摩擦的热气和臭气浮在半空中再走一段,路的两旁生得有灌木,她停下来,只有目光顺着那长长的路往上走太阳正往西一点点地下坠长长的路的尽头,有一片乔木和灌木,看不清,是绿的影影绰绰,突然间却裹上了红光,红光一点点往里渗,仿佛有东西从外燃进来终于,那无数的虬扎的枝桠间,烘托出一个火红的球,是太阳,它在那里作了窠章一突然间想要哭,太阳啊太阳,你们本是十兄弟,射杀了,单剩你一个在世上承受万年孤独比起我,你却无畏因你还有光和热,而我,已被扔进了黑暗与冰寒之中,永世不赦
她到底回到了宅子里阿姨见到她放下了手里的听筒是回来的有些晚了她一步步上楼,进了浴室打开莲蓬头,和衣站在水底下,水啪啪地往她身上打,仿佛无数的手,无数的耳光她似用光了所有的力气,顺着瓷砖滑下去,在那耳光声里哭她都不知道自己哭没哭出眼泪,只觉那耳光拍进了她耳朵里,眼睛里声音变得轰隆隆的,仿佛混杂着男男女女的嘲弄她用手捂住了头
她像一只要被人溺毙的鸽子,拿起来时,单剩最后一口气,剥去了身上乱糟糟的毛和羽她换了睡裙,头发也不吹,把整个身子掷进了床里
辗转人如同被裹进了万花筒里,一滚,就是一张纷乱的像这是一场婚礼她在新娘的后头牵着长长的头纱,旁边有个小花童捧着戒指盒,那分明就是小时候的隆冬乐队在奏乐,宾客在微笑,神父在祝福她把手里的头纱一点点地收,越来越紧,终于那头纱从新娘的头顶拽下满堂的倒抽气她从塔一般的白婚纱往上看,新娘竟然从头往下开始消失她大睁着眼,眼前还剩下一个空的衣架子衣架子垮下来,她扑上去,对着美丽的白婚纱又撕又扯,这怪兽吞噬了她所依恋的她哭着喊:“还我妈妈!还我妈妈!”万花筒一滚,所有的一切星星点点的消失了
仿佛又是更小的时候她母亲将她抱在怀里,面前有个男人看不清楚脸那男人上前将她的脸一捏,说道:“好个面娃娃,舍我吧”她紧紧揪住母亲的前襟,不止是怕生她母亲却笑了,作势把她往前一送,“你想要,就拿去吧”那男人伸手来接,她母亲却突然把她往身后一藏,啐了一口,“呸!你也配,好歹也是我养的”男人呵呵笑道:“也只有你养得出个野的来”她母亲斜斜地走了个眼风,“到底你是嫌弃我”那男人说:“哪儿能啊”她母亲把她往地上放,见她不肯,就将面孔一板,甩脱了手,说:“一边玩去”那男人咪咪笑道:“果真你身上有奶气儿的香些,连小的都不肯撒手”她母亲只管笑,攀着那男人的手臂进屋去了
屋子前面有一棵树,树底下落了一地叶她拾起了一片,叶大体是绿的,叶尖却黄了个三角,她把玩了一会树底下还有一个石凳,她把叶子放上去,又去寻另外的好的叶片屋子里有声响传出来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将她的心捆住了,越来越细,越来越紧她的手脱了力,几张叶片洒开来她发现了一块尖尖的石头,捡起来,回到石凳处,握着它一刀刀往那厚实的叶片上划屋里的声音鞭子一般抽打着她她一下下用力地划,叶子碎成了片,看得见筋络,她却似发了疯,换过石块钝的一头,拼命的砸,砸出了绿色的粘稠的血
四周物换星移,她的身子也跟着长大最后停下来,门打开了,她母亲和男人从暗影里出来了,她还在拼命地砸,砸的是自己的手,连骨头都化进那血肉模糊的粘稠里去了,因为那男人的脸看得如此分明那是一张她所熟悉的脸
章一惊醒了,一颗心剧烈跳动四周一片黑暗,后颈里却是冰凉她把枕头抽出来,换过一面,那一面也是冰凉的她躺在那,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唯有最后一刻,她清楚地记得,那张脸是钟闵是的,这一段时间以来,她甚至忘记了他跟母亲曾经的关系这是什么?母女两个和同一个男人?当作笑话都为人齿冷而这一切,竟好似天经地义的,仿佛她一生下来就该供他玩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