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奇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种哭笑不得的表情
“清明同志,现在是火烧眉毛的时候,不是搞论资排辈、客气谦让的时候这是工作,是命令,不是福利,推来推去像什么样子?”
何东旭看着他们,最后拍了板
“就这么定了丁奇说的对,现在是战时状态具体的分工,你们自己下去商量我只有一个要求,三天之内,我要看到第一版初稿”
“是!”
两人齐声应道
从司长办公室出来,丁奇拍了拍刘清明的肩膀
“走吧,去我那儿,好好合计合计”
到了丁奇的办公室,他给刘清明泡了杯茶
刘清明坐下后,认真地说:“丁处,刚才我不是客气这项工作,需要大量的实时数据,需要和卫生、交通、民政等好几个部委单位打交道这是我的短板,却是您的长处如果我们一起干,我主笔,署名的话,按职别来”
这个意思很明确,功劳的大头,要给丁奇
丁奇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深深地看了刘清明一眼,忽然笑了
“我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胡金平那个眼高于顶的家伙,会把你当成朋友了”
他把茶杯放下,摇了摇头
“你小子,脑子转得快,人情世故也通透,偏偏还有一股子冲劲,真是个怪物”
刘清明知道,自己这番话,算是说到了丁奇的心里,也彻底赢得了这位老前辈的认可
正如他所说,丁奇在这个位置上几十年,人脉和资历就是他最大的优势
由他出面去协调各个单位,远比自己这个新人去磕磕碰碰要高效得多
两人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迅速进入了工作状态
摊开临海省的地图,各种数据报表很快堆满了桌面
丁奇的人脉果然厉害,一个又一个电话打出去,对方一听是丁奇丁处长,都十分配合,各种需要的数据和信息源源不断地汇集过来
刘清明则负责将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进行梳理、分析,构建模型
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前世那场席卷全球的灾难的种种画面,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
他知道,仅仅是为临海省制定一套防治措施,是远远不够的
那只是亡羊补牢
真正的关键,在于那个即将到来的春运窗口期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在他的心中逐渐成型
他停下笔,抬起头,看着正在打电话的丁奇
等到丁奇放下电话,他才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丁处,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只是在为一场已经打输了的战争,准备收尸袋”
丁奇愣住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们只是在执行司长布置的任务,为临海省制订防疫措施”
“这不够!”刘清明的声调陡然拔高,“这远远不够!这只是被动防御,病毒每多扩散一天,我们未来的代价就要呈几何倍数增长”
他站起身,走到地图前,用红色的记号笔,在临海省的省界上,重重地画了一个圈
“我们真正的任务,不是给临海省写预案而是要说服领导,在春运开始之前,把整个临海省,彻底封锁!”
“什么?”
丁奇惊得直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封锁一个省?
还是临海这样的经济大省?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疯了?”丁奇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经济损失多大?会造成多大的社会动荡?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我们被赋予的职权范围!司长只是让我们写一份预案,不是让我们去决定一个省的命运!”
“这不是命运,这是科学!”
刘清明转身,眼中燃烧着一团火,那股在苏家大宅时直面苏老爷子的气势,再次迸发出来
“我知道这很难,甚至不可能但我们必须做!因为这是唯一正确的办法!”
他指着桌上的数据
“根据现在不完全的统计,病毒具有强烈的传染性春运一旦开始,一个星期之内,就会遍布全国!到时候,我们面对的,就不是一个临海省,而是几十个临海省!”
“丁处,你算过这笔账吗?封锁一个省,经济会停滞一个月,两个月可如果不封锁,全国的经济可能会停滞半年,甚至一年!孰轻孰重?”
丁奇被他问得哑口无言
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年轻人,看着他眼里的那团火,那是一种纯粹的、不含任何杂质的、为国为民的赤诚
作为一个在机关里浸淫了半辈子的老油条,丁奇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神了
他被深深地触动了
他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也曾有过这样的激情和理想,却在日复一日的消磨中,渐渐变得温吞、保守
“这……这风险太大了”丁奇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不光是吃力不讨好的问题,一旦决策失误,我们两个,就是历史的罪人”
“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发生,我们才是真正的罪人!”刘清明一字一句地说道,“丁处,这不是为了我们的前途,是为了千千万万的老百姓”
办公室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
许久,丁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拿起那只已经凉了的茶杯,喝了一口
然后,他抬起头,看着刘清明,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你这个臭小子……真是个会给人找麻烦的家伙”
他顿了顿,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他狠狠点燃一根烟,一口吸下去
抬起头,已经是满嘴脏话
“罢了,他妈的,我他妈就豁出去这一次,陪你疯”
刘清明的心头一热
“丁处……”
“别废话了”丁奇摆了摆手,恢复了那个干练的老处长的模样,“既然决定要跳崖,那就别磨磨蹭蹭的说吧,第一步,干什么?”
刘清明走到桌前,拿起笔,在一张白纸上飞快地写着
“第一步,数据我们需要一个能够说服所有人的,无可辩驳的数据模型”
他没有说的是,其实最主要的是要说服领导,这话两人都是心知肚明
他的笔尖在纸上划过
“我们需要临海省最新的感染和疑似病例数据,精确到小时需要过去五年,全国春运期间,以临海省为起点和终点的铁路、公路、航空客运流量的详细数据”
他抬起头,看着丁奇
“我们需要用这些数据,推演出病毒在春运开启后,一天、三天、七天之内,在全国的扩散路径图”
“所有这些,我们必须在明天早上,司长上班之前,全部拿到”
丁奇看着白纸上那一个个触目惊心的名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他知道,从他点头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他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那只手沉稳有力,再无一丝一毫的颤抖
“我来打联系相关部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