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最初对他的印象也差不多
她第一次见到老头,对方下棋下得正入迷
一年轻小伙跑来说:“大爷,您车被偷了”
老头大喝一声:“什么车,这叫ju!”
麦穗奶奶还在世时,偶尔会做些老式点心,让她送给街坊邻居
老头每次都扯开嗓子吼:“不要不要,给我送饭做什么,老子又不是要饭的”
像个老年混混
但后来a级虫兽袭击街区,贴着麦穗家窗户,命悬一线时,正夹在人群中仓皇逃窜的老头又回来了,凶猛利落得像个军人,徒手掰断虫兽的牙,就着那颗牙将它脑袋戳了个穿
正应了那句话
——不要小瞧街边的下棋大爷
于是麦穗开始跟他学习战斗技巧
她没想明白,老头那天为什么帮她们
还是奶奶去世后,老头啪嗒啪嗒抽旱烟时说的
“你奶奶是个好人”
“没别的意思,就是单纯的好人这世上好人不多了,她应该有好报”
这会儿广场上没人,老头一个人摆了棋桌冷冷清清坐在那里
脖子上有片伤疤,是他没错
见到麦穗过来,眼皮也不抬:“陪我下一把”
麦穗摇头:“我只会五子棋”
老头呸了一声:“老祖宗的东西都快被你们这帮年轻人忘干净了”
“算了,闲着也闲着,我舍命陪你下五子棋”
麦穗五子棋技术也烂得令人发指
老头连赢五局,抽了根烟
“是不是要走了,不回来了?”
麦穗:“是”
理论上他们还在同一城市,
但现在全球城市化,星球上每一寸土地几乎都用作建筑了,即便如此,也支撑不了爆炸增长的人口,所以城市又开始纵向发展,往上重叠
到现在为止,已经重叠了四层了
所以哪怕是同一个城市,要见一面也耗时耗力,难上加难
老头沉默一会儿:“你知道麦穗吗?”
麦穗:“我?”
老头:“我说田里的麦穗算了,你们年轻人肯定没见过”
麦穗:“那就不要说了,影响我下棋”
老头:……
就她这棋艺,也好意思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本来还想煽情一把,趁着最后当一回人生导师,灌她一壶鸡汤
结果这一打岔,顿时没了气氛
老头干脆利落杀赢棋局,摆摆手,轰她走
“行了行了,礼物留下,你该干嘛干嘛去和你下棋会变笨,因为根本不需要思考”
麦穗默了默,说了声“再见”,要走
老头又开口:“……你以后会成才你有天赋”
麦穗一顿
老头说:“但别忘了保持谦卑”
“麦穗这种东西,越是饱满就越是会温顺地低下头”
“成才的时候,不要忘记低头”
老头重新开始摆弄棋盘
麦穗站了会儿,点点头,又去了趟何悦家
何悦是第一次当班主任,重视到家里照片墙贴满了自己学生的照片
她对每一个学生都很好,这几年没少给麦穗帮助
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虽然她带的这一届是实力最差的一届,但她觉得大家都很可爱
麦穗把茶叶递给她
“来就来,带什么礼物”
何悦受宠若惊,爱不释手
麦穗和她说明情况:“我明天就要回我爸妈那边了,在城市第二层”
何悦一顿:“啊?”
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
她想到那天在考场见过的那对夫妇
显然他们有两个女儿,麦穗是其中之一
但哪怕两个女儿的名字并列在排行榜上同一页,他们也只注意到了另一个
哪怕西南考场引起骚动,也没发现被困在其中的km004是麦穗
当然,后面的震惊和担忧也不似作假
也许是爱孩子的
只是太偏心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何悦默了默:“学校选好了吗?”
麦穗:“分数线出来再看”
何悦笑了:“你和玲玲比赛完,晶核都六千多了,别人最高也才三百哪儿还用得着等分数线,直接选,过几天各大军校的邀请函就该到了”
麦穗点头,挺乖:“回去看看”
何悦看着个子仅到自己肩膀高的小姑娘,叹了口气
在何悦家喝了杯茶
临别时何悦实在没忍住,叫住她:“穗穗”
“嗯?”
“如果……”何悦迟疑一下,“有困难就和老师说,不用藏着掖着”
麦穗:“好”
何悦:“实在是没地方去,来老师家住也可以”
麦穗:“好”
她给何悦说了再见,买了几个最便宜的编织袋,回家收拾好东西
“这衣服这么旧,扔了吧,回家妈妈给你买新的”
麦母帮着收拾了点
麦穗摇摇头,简单易懂:“奶奶帮我洗的最后一件衣服”
现在洗衣服其实很简单
洗衣机经过数代改良,已经实现了一股脑扔进去,分门别类地整洁收回来的黑科技
但老人在麦穗上学时,坚持手洗了这件衣服,并唠叨:“这样洗不会掉色,安全,我刷了好久……”
像城市中许许多多的老人一样,做着费解的事,实际上也许只是想要在飞速前进的时代中,找到被撇得越来越远的自己的价值
第二天,麦穗带着大包小包,坐上了升往城市第二层的小型空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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