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犀浦之战(万字大章)(1 / 2)

归义非唐 北城二千 7736 字 6个月前

“唏律律……”

“这边怎么有马蹄印?”

腊月初七清晨,当西川军的塘骑在郫县附近发现马蹄印后,整队塘骑立马停了下来

队长翻身下马,看了看马蹄印后才道:“听闻昨日驻扎北边的张兵马使率骑兵南下,追击后方叛军精骑去了,看这个方向,多半是他们中塘骑留下的”

土道上的马蹄印记并不多,看上去顶多数百精骑,倒也符合大队骑兵派出的塘骑数量

“走吧,继续巡视四周,莫要让叛军钻了空子!”

队长翻身上马,随后继续带领塘骑在这一带放哨

与此同时,清水河两岸的西川军、陇右军营盘内也飘出了浓浓肉香

营盘内,两军兵卒都在大口吃肉,大口吃饭

已经吃好饭的人,此刻正在打磨自己的兵器,亦或者喂食自己的军马

随着时间来到辰时,陇右军牙帐内的耿明也急匆匆走出牙帐,朝着前线走去

同一时间,梁缵和索勋同样走向了前线

不多时,双方将领分别抵达前线,而他们的军令也高度统一

“投石机前进一百步,绞车弩(三弓床弩)前进二百步,闻哨进攻!”

在双方的军令下,刚刚吃饱饭的部分步卒开始监督民夫推动投石车和床弩,直至抵达军令所规定的距离

此时双方的投石机距离不足一里,床弩更是不足二百步

因此当双方固定好床弩和投石车后,便各自吹响了木哨

“哔哔——”

“凿子箭准备!”

“准备投石!”

一声令下,上千民夫便开始了行动

西川军一边,七八十人联手操作投石机,三十余人共同为绞车弩上弦,速度不快

陇右军方向,四五十人联手操作投石机,十余人为三弓床弩上弦

这并非是西川军的器械威力大,需要的人更多

相反,西川军的器械相较于陇右的器械而言,威力更小,但由于缺少了许多零件而需要花费更多的人力来完成操作

“放!”

忽的,陇右军的投石车与三弓床弩率先发作

但见空气中传来呼啸声,西川军阵地上的都将连忙吹哨:“都蹲下!蹲下!”

他也着急蹲下,随后便见凿子箭瞬息间射穿了三台投石机,而陇右投出的投石更是零零散散的砸在西川军阵地上

几名倒霉的民夫被投石砸中,身体几乎成为齑粉,血肉与断裂的骨头混合一处,但人却在不断哀嚎着求救,直到几个呼吸后才毙命当场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同乡以这种残忍的方式被杀,所有民夫头皮发麻,甚至有人发了疯般向后逃跑

“我不来了,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十几名民夫逃向后方,但当他们逃到二十几名队副面前的时候,这些队副毫不留情的举起手中陌刀劈下

“噗嗤……”

十几名民夫不是被削掉脑袋,便是被砍断半边身子,纷纷哀嚎着倒下,挣扎几下后呼吸变弱,最后毙命

前方的队头见状,当即冷声提醒所有民夫:“敢于后退者,斩!”

他的话音落下,所有民夫纷纷清醒,这才后知后觉的知道,他们面对的可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官兵,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继续装石装箭,不想死就反击,把叛军的投石机和床弩尽数毁了,尔等便能活!”

在队头的提醒下,所有反应过来的民夫纷纷加快速度,不断为投石机装石,为床弩装箭

“放!”

“嘭——”

“哔哔……”

“后撤!”

一时间,二十七颗投石砸向了陇右军的前线,连带着还有十台绞车弩射出的凿子箭

两台投石机倒霉被凿子箭射中,主梁被击断,而投石则是七零八落的落在了阵地上

得益于陇右军曾对民夫进行过简单的吹哨后撤训练,许多民夫在听到哨声的第一时间便往后撤退

尽管相比较凿子箭和投石机的速度比较慢,但除了几名倒霉的民夫被砸中毙命外,其余上千民夫都安然无恙

“将阵没的民夫兄弟抄录姓名,战后发抚恤五十贯,田二十亩!”

耿明刻意大声叫嚷,而他的叫嚷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抚恤是什么?”

“就是战死发钱安家,直娘贼的,这可是五十贯和二十亩田啊!”

“多少?五十贯和二十亩田?!”

原本还惊慌失措的民夫们,此刻在听到战死后的抚恤数额后,纷纷热血冲上了头

这个时代,凡百姓家中,基本都是二三乃至五六个孩子

正因如此,这些人才会选择成为民夫,减轻家中压力

五十贯钱和二十亩田,若是折算粮食的话,他们全家七八口人得面朝土地背朝天的刨食十几年才能攒下来

若是期间遇到衙门加税,那还得往后延续

因此对于这些贫苦至极的民夫而言,若是能以一条性命换五十贯钱和二十亩地,这简直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当然,其中也有不少惜命的人,可更多的是不把性命当命的人

不用耿明下令,大部分民夫便回到了阵地上,开始帮助三弓床弩上弦,为投石车装载投石

“放!”

“嘭——”

很快,陇右军发起第二轮进攻,进攻之后又是西川军的反击

双方隔着清水河来回进攻,而高骈也走出了牙帐,来到高台上远眺战场

只是稍微看了几眼,他便已经看出了陇右的投石机和床弩比己方的威力更大

“传令索勋、梁缵率军后撤,我们的投石车和床弩不是他们的对手”

“撤回来,让他们先进攻我们”

“是!”身旁的都将作揖应下,随后连忙下达军令

不多时,前线的梁缵与索勋接到军令时,双方已经交锋五轮,西川军被陇右军的三弓床弩稳稳压制

眼见投石机被摧毁的只剩十七台,他们连忙下令民夫推动器械后撤

与此同时,耿明也交代阵地前推,进攻西川军营盘,随后翻身上马,往牙帐疾驰而去

半柱香后,耿明来到牙帐前作揖:“节帅,西川军把床弩和投石机后撤了”

他话音落下,帐内便响起了甲片声

刘继隆迈步走出牙帐,身后跟着韦工啰碌

“时辰差不多了,传令前军准备壕桥,过河后用盾车探路,必须在正午前攻破西川军的营垒!”

“是!”

伴随着刘继隆一声令下,耿明当即开始征调后方民夫来到前线

三十辆盾车已经准备好,十架壕桥也被搭建好,只等被扛到清水河

“哔哔——”

刺耳的哨声不断在营盘内作响,七千汉卒与五千番卒开始走出营门,随后是三千骑兵和三千马步兵

“呜呜呜——”

眼见陇右全军出动,西川军内传出号角声,无数兵卒走出营盘,列阵营盘前

五千马步兵居左右两翼,中间是二万三千步卒

高骈依旧站在营内高台上,面前已经摆上案几,上面插着五色令旗

他取出令旗开始挥舞,十二名旗兵见状跟随挥舞令旗

“诸队准备!”

索勋见状振臂高呼,二万三千步卒以每五十人组成一队开始听从号令指挥,形成四百六十队

高骈挥舞令旗,则各军、营、团、队的执旗兵立马跟随挥舞,将军令传达各队

“队别相去别十步,其队方十步,分布使均”

“驻队塞空,去前队二十步!”

各队队头根据旗语下达军令,每队兵卒开始跟随队头军令调整

不多时,西川军中队与队之间横向间隔十步,每队占地方圆十步,确保分布均匀

后方驻守部队填补阵列空隙,距离前锋队列二十步

眼见各队几乎完美执行军令,高骈开始加快令旗挥舞速度,而西川军也随之开始继续调整

西川军的变化在刘继隆眼前,刘继隆走上巢车,身后还有左右两辆巢车,每辆巢车各站旗兵九名

刘继隆低头看了眼自己面前的令旗,随后远眺西川军营内的高台,眯了眯眼睛后取出令旗开始挥舞

“进!”

“呜吼!呜吼!呜吼……”

陇右前军的步卒开始战吼,民夫们推动壕桥与盾车开始进军

面对陇右军的行动,西川军不为所动,都在等待旗语指挥

“直娘贼的,这个高骈还真有几分能耐!”

“某也是跟随张司空从肃州杀出来的老兵了,确实还没见过除节帅和张司空外,能将三军指挥如此严整的将领”

“那又如何?不过是一狗辈,哪是我等对手!”

刘继隆脚下的都尉阵中,几名都尉吞咽口水,眼看着远处整齐划一的西川军,难得夸赞起了对方

不过即便夸赞,他们也依旧认为陇右才是最强

“搭桥!”

“盾车准备!”

前军之中,韦工啰碌指挥着五千番兵和三千多民夫开始搭建壕桥

三千民夫在担惊受怕中,肩扛壕桥,埋头前冲后,先以数百名民夫跳下清水河,然后在水中寻找平整处搭建桥架

桥架搭建好后,后续民夫开始推动搭建起了的壕桥,将壕桥推到了桥架上

不过半柱香,十座宽丈许,长八丈的壕桥便搭建完毕

壕桥民夫退下,三百多名民夫开始推动盾车前进,盾车背后跟随五千番兵

番兵列队,以纵队跟随盾车前进,而这一幕也被西川军所见

他们距离西川军还有一百步的距离,看似一马平川,但当他们开始前进后,许多盾车瞬间消失在原地

堑壕上的薄木板碎裂,盾车连带民夫摔入堑壕内,被木刺扎穿身体

“救我……救我……”

“疼!救命……”

“阿娘,阿娘……”

这些民夫没有立即死去,而是在疼痛和绝望中不断求救

然而前军并未停下,他们继续向前进军,几乎每走十步,就有盾车和民夫跌落堑壕之中

时间不断过去,眼看着堑壕都被试探出来,高骈当即挥舞令旗

“每隔一队,定一战队,即出向前各进五十步”

“听角声第一声绝,诸队即一时散立;第二声绝,诸队一时捺枪卷幡、张弓、拔刀”

“第三声绝,诸队一时举枪;第四声绝,诸队一时笼,枪跪膝坐,目看中军大黄旗,耳听鼓声!”

令旗挥舞,诸队队头纷纷对本队唱声指挥,西川军严阵以待

单从目前表现来看,西川军的表现,远超被陇右击败的北军精骑和中原诸镇官兵

刘继隆也察觉到了西川军令行禁止的素质,但比起陇右,他们还差了不少

他手中令旗开始挥舞,而战场上的盾车也已经冲到了距离西川军不足五十步的位置

按理来说,一百五十步就该以弩具对敌,进六十步便应该以弓箭对敌,但高骈并没有下令弓弩压制

显然,他准备吸引刘继隆主力尽数来到南岸战场,而刘继隆也顺了他的意

“以前军为队头,中军为跳荡,后军为驻队,进!”

刘继隆挥舞令旗后,主动走下了巢车

在他下来后,上百名民夫开始拉拽推动这上万斤重的巢车,中军、后军的陇右兵卒也开始准备渡河

投石机、三弓床弩纷纷前移,火器兵背负火药包跟随投石机前进

所有器械停留在北岸边上,三军有序通过壕桥,来到南岸驻队

眼见刘继隆来到南岸,高骈不再停留,当即挥舞令旗,而号角声也随之吹响

“呜呜呜——”

“散!”

第一道号角声响起,西川军立即开始扩散队形

半柱香不到的时间,他们队伍展开后,便几乎是对阵陇右军两倍长宽

“呜呜呜——”

当三军阵脚稳固,高骈立即下令吹响第二道号角,在号角声停止前,四百多队的西川军兵卒同时压枪收旗

除队头和执旗外,一二排架起擘张弩,三四五排抽出箭矢,准备张弓搭箭,队尾的队副亮出手中陌刀督战

“弩手去贼一百步发箭,弓手去贼六十步即发箭”

“贼至二十步内,即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先络膊,将刀棒自随,即与战锋各队齐入奋击……”

两军阵中,兵卒纷纷如此,皆以弓弩对敌,队头执旗负责指挥,队副督战

“哔哔——”

哨声吹响,陇右军开始列直阵,分三军,每军前后三重,左右两翼的精骑、马步兵警惕西川军两翼

哨声停下,诸军向前进军,与前军汇合的同时,前军开始弓弩招呼

“放!”

霎时间,箭如飞蝗,交织两军上空碰撞落下,但更多的落入阵中

前排的战锋队兵卒只是眨眼间,便感受到了无数冲击,缓过神来便是无数箭矢插在胸口

“狗辈!”

对于身经百战的陇右老卒而言,他们只是暗骂一句,随后便拔刀斩断无数箭杆,继续等待队头和执旗的旗语

西川的战锋队虽然没有经历过太多战事,但顶多慌乱片刻,随后便缓过来了

“进!”

陇右军继续前进,将双方距离从五十步不断拉近,期间箭矢不断落下,战锋队的老卒埋头前进,任由自己被射成刺猬

眼见陇右军越来越近,高台上的高骈果断挥舞令旗,西川军中第三声号角响起

“聚!”

西川战锋队的兵卒纷纷背负弓弩,更换长枪,各队也迅速收拢,持枪列阵

各队队长目光紧盯中军的黄色指挥旗,耳听鼓声,而他们的反应也让刘继隆略微侧目,但也仅仅如此

“传令,擂鼓作响,战锋先行压上,射手、弩手俱舍弓弩,各先络膊,执刀枪等待战锋破阵”

“若敌军阵脚稳固,战锋队打贼不入,即着弓弩手执刀棒齐入奋击,跳荡不得辄动!”

刘继隆挥舞令旗,同时口中重复令旗旗语

紧邻的旗兵见状,当即挥舞令旗,传递其余给三军

坐镇前军的韦工啰碌眼见旗语下达,振臂高呼:“杀!!”

“杀!!”

陇右的战锋队在进入二十步范围后,骤然发起了冲锋,而此时的高骈见状,当即也挥舞令旗

霎时间,中军的黄旗前压,西川军中鼓声作响,得到军令的战锋队齐喊:“呜呼!呜呼!”

“杀!!”

长枪与长枪碰撞,弓弩在招呼弓弩,箭如雨下,枪丛满目

西川八千战锋队与陇右麾下的五千多康吐蕃战锋队碰撞,二者碰撞过后,差距立马显露出来

多康吐蕃的番兵虽然足够骁勇,但素质明显不如西川军,双方碰撞后,番军明显落入下风

韦工啰碌不断嘶吼,唾沫飞溅:“阵脚稳住!稳住阵脚!”

在他的嘶吼声中,西川军中的索勋将目光远眺巢车,他知道刘继隆就站在这三座巢车上的其中一座

“直娘贼!”

他暗骂刘继隆,手搭到了身旁的马槊上,等待机会

与此同时,高台上的高骈眼见陇右军被己方压制,他顿时眉头紧锁,只因为他能感受到,这不是陇右军该有的实力

自昔年与刘继隆在陇西战场碰面过后,他便知晓了陇右精锐,力求将麾下兵马锤炼如陇右那般

如今叛军战锋队所展现的实力,绝不是自己心中的陇右军

“节帅,前军被压制了!”

巢车下,几名都尉忍不住抬头开口,刘继隆听后依旧沉稳:“某清楚!”

话虽如此,他却并未有什么举动,而是继续用番兵与西川的战锋队交锋

两军交锋数次,番兵不断被西川军向后压去

“狗辈,前面怎么打的?!”

“怎么被压得这般厉害?”

“直娘贼,什么时候才轮到我们上?!”

陇右中军,作为跳荡的老卒们看在眼里,急在心底,恨不得自己化身战锋,压着西川军的战锋队,打入羊角墙内,打入其营垒内

所有人都在着急,尤其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部下不断战死的韦工啰碌

只是他不敢下令,只能死死盯着巢车处,等待刘继隆下令

“杀!!”

“狗杂!”

“胡杂安敢叫嚣,莫不是不晓得我汉人的厉害!!”

前军长枪不断碰撞,中军跳荡只能以弓弩压制,陇右军则是正被不断后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