霎时间,漆黑夜空下骤然出现响箭的声音,传递里许
“直娘贼的王铎,传令三军,见人就杀!”
黄巢听到响箭声,便知道己方已经暴露,当即传令三军开始进攻大蜀山
此时他们距离大蜀山还有数里路程,而大蜀山的唐军营盘也开始响起钟声
“敌袭!!”
“起床穿甲!敌军突袭!!”
钟声作响,守夜的兵卒将所有试图冲出帐篷的兵卒都赶回了帐篷,让他们穿甲准备作战,这才防止了营啸的发生
“使君,黄贼自南突袭而来!”
两名幕僚掀开王铎的帐帘,却见王铎正在穿靴
“黄贼有多少兵马?”
他边穿靴,边询问起了二人,二人则是说不清楚
“天色太黑,我军兵卒看不清”
“混账……”
王铎手忙脚乱穿上靴子,随后带人走出牙帐
此时的帐内,守夜的千余兵卒正在维持秩序,避免民夫和兵卒营啸
眼见己方没有动乱,王铎紧张的情绪得以缓解,忙不迭下令道:
“关闭营门,穿好甲胄的兵卒到营门集结!”
“是……”
二人应下,连忙派遣旗兵传递消息,但兵卒穿甲的速度太慢,而黄巢已经率军出现在了营盘外
“准备火把放箭!”
黄巢率军将平原凸起的大蜀山包围,并下令三军点燃火把,准备用火箭来火攻大蜀山
大蜀山位于合肥西面十里外,属于平原凸起的一座小山
黄巢之所以没有在此设立营栅兵马,形成掎角之势,为的就是让王铎在此扎营,随后借助秋意来火攻大蜀山
夜幕下,火把一支支燃起,将大蜀山的唐军营地彻底包围
两千余步卒取出弓箭,点燃火箭后骤然射出
霎时间,无数火箭如火雨落下,射穿无数帐篷,火棉上燃烧的石脂将帐篷点燃,整个营盘四处起火
“快!让民夫速速灭火,令兵卒放箭!”
王铎眼见山下起火,当即催促兵马还击
已经穿好甲胄的七千多唐军连忙以弓箭还击,而此时看清营外有多少齐军的河东都将支谟也连忙策马往山上赶去
当他看见正在俯视战场的王铎后,连忙作揖催促道:
“使君,营外贼军不过七八千人,与我军数量相当,眼下理应杀出重围,向北突围而去”
“若是等合肥城内的贼军反应过来,我军必然身陷重围!”
支谟本以为自己的建议会得到启用,不曾想王铎摇头否决道:“不可!”
“我军依靠大蜀山,又有水源,即便起火,无非灭火罢了”
“北营的塘兵并未回来,想必是往北边突围传信去了”
“只要李郎君与康使君得知我军被围,必然会南下救援我军,我军只需坚守便可!”
王铎的想法很好,但问题在于他得守住营盘
支谟身为河东牙将,自然知道河东军内部的情况
可以说,河东兵马十余年未经战事,根本就不堪重用,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张淮鼎、李克用所率的数千人给唬住,使得太原牙将被尽数诛杀
让他们打打顺风仗还行,现在这种局面,他们根本打不了
“杀!!”
忽的,夜幕下的合肥方向出现一条火龙,那是无数齐军举着火把来攻而形成的火龙
瞧见合肥城内的齐军加入占据,支谟脸色骤变,无奈闭上了眼
“撞!!”
不出支谟的预料,当携带攻城器械的孟楷加入占据,合肥城内的齐军很快便铺设壕桥,推动冲车,越过了唐军辛苦挖掘的堑壕
沉重的冲车撞向了营栅,营栅一角顿时松动
“砰——”
只是几次撞击,没入土中尺许的营栅便被撞倒,大批齐军开始踩着营栅冲入营盘内
“哔哔!!”
木哨声吹响,营内的河东都将、列校们努力指挥兵马守住营栅豁口,可齐军却如潮水般不断涌入
相比较十几年不经战事的河东军,黄巢麾下的天平忠孝军和忠义军表现可圈可点
他们高高跃下,接着三五成群的结阵开始自守,接应营盘外的同袍进入营内
双方长枪碰撞,河东军的将士耐力很差,不过拼刺几下,顿时便气喘吁吁的被换了下去
齐军抓住他们调换的机会,不断猛冲阵脚,导致河东军不断收缩
王铎他们站在大蜀山顶,将脚下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的唐军营盘,可谓是多面开花,无数营栅被撞倒,继而涌入无数齐军
河东军根本守不住营栅,只能一退再退,从山脚的营栅,带着民夫们退向大蜀山
王铎脸色惨白,他没想到河东军竟然如此不堪用
原本设想的坚守数日,此时完完全全成了笑话
“使君!趁我军还有余力,向北突围吧!!”
支谟催促着王铎,王铎闻言身体发颤:“老夫若是下令突围,这数千大军,又有几人能够存活……”
“顾不得这些了!使君!”
支谟气得快发疯,他可不想把命丢在这里
“老夫……”
王铎还想询问,支谟见状干脆抓住他手腕,拽着他往旁边马厩走去
“传令,三军向北突围!!”
支谟强行将王铎推上了马背,随后率领左右兵马开始向北突围
与此同时,得到军令的河东军也开始向北发起猛攻,然而他们始终无法突破齐军包围
“陛下高明,好个瓮中捉鳖!”
孟楷策马来到黄巢身旁,适时奉上马屁,而黄巢也受用道:
“七千兵马遭受折损,朕倒要看看唐主会不会心疼!”
“杀——”
在黄巢从容看着河东军被己方绞杀的时候,支谟也在掩护王铎突围
齐军的数量太多,好似无边无际,不论他们怎么突围,都会被齐军长枪顶回来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河东军的数量越来越少,齐军也遭受了不少伤亡,但总体还是河东军死伤较多
支谟已经生出绝望,王铎更是已经将手放在了腰间佩剑上,准备随时自刎殉国
当天色渐渐变亮,河东军也被齐军彻底推到了大蜀山的山顶
两万多民夫被屠戮、俘虏,唯有四千多河东军守在山顶,而山下则是将他们重重包围的齐军
当齐军不断涌上大蜀山,死伤过半的河东军便开始出现了降卒
“某投降!”
“不能投降,投降者死!!”
河东兵卒开始投降,督战的队副见状,当即便要执陌刀斩杀这些投降的降卒,结果这些降卒面对齐军软弱,面对队副却勇猛了起来
七八人围攻队副,很快将这名队副锤杀当场
四周各队见状,纷纷放下兵器开始投降,而麾下兵卒投降的消息传来后,支谟更是绝望的看向了王铎
王铎见他看向自己,鼻头发酸,不免想到了自己那正在南下的夫人
“悔不听汝所言……”
王铎心知自己是走不出去了,当即拔剑看向支谟说道:
“某王氏世代簪缨,怎能受贼军折辱?”
“斗大头颅,便交给将军保全三军吧!”
不等支谟反应,王铎将长剑对准自己,狠狠插入胸膛
支谟看得双眼瞪大,他不敢相信王铎这样的文人,竟然有自杀的勇气
长剑刺穿心脏,王铎疼痛的不断抽搐,双腿一软的坐在地上,伸出手抓向支谟,但在半空中便因为无力而垂下
支谟看着王铎没了生气的尸体,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半响过后,他这才看向左右:“传令三军……投降!”
支谟下令过后,四千多早就动摇的河东军,顿时便放下了兵器,尽皆投降了黄巢
黄巢派孟楷将他们控制住,最后才策马来到大蜀山上,看到了自杀的王铎
面对旁边低头站着的支谟,黄巢颔首道:“这个王铎某知道,是个不错的官员,只是有些迂腐”
“他为了尔等自杀,尔等便自己在这大蜀山寻木材,为他厚葬吧!”
“谢陛下……”支谟羞愧作揖,随后便见黄巢摇头离开了牙帐
与此同时,在外围一直蛰伏的唐军塘兵眼见齐军攻下大蜀山,当即便开始向北撤退
三日后,当李克用率军击退李罕之所率万余齐军,追杀十余后撤回寿春,他这才得知了王铎兵败的消息
“狗鼠的黄贼……”
寿春城外的牙帐内,听康承训亲口承认了王铎兵败,生死不知的消息后,李克用顿时想起了王铎对他们父子的支持
想到这里,他不假思索的作揖,愤恨抬头看向康承训
“康使君,某愿为先锋,直捣合肥!”
康承训看着李克用愤怒的模样,连忙起身走到李克用身前,将他扶起后说道:
“李郎心切,老夫能够理解,然黄贼两次击败我军,我军仅存三万余兵马,加之寿春尚未攻下,绝不可再继续冒进了”
“此间情况,老夫会奏表天听,等待朝廷旨意”
“李郎放心,不论王使君生死如何,老夫都不会让贼寇折辱他的!”
康承训说了一堆,但根本没说出李克用想听的东西
他不顾康承训脸色,愤然起身向外走去
站在他身后的康君立与盖寓见状,心底暗道糟糕,连忙上前对康承训作揖,为李克用找补
“使君莫怪,郎君也是报仇心切”
“使君放心,只要您下达军令,郎君必然为先锋开道!”
二人的反应不慢,这让原本脸色难看的康承训平复了心情,毕竟他也知道自己需要倚重李克用,所以并未撕破脸,反而挤出笑容
“二位放心,老夫能理解李郎君心情,还请二位好好安抚于他”
“某二人领命……”
二人见康承训没有动怒,这才缓了口气,接着与康承训客套几句后才匆匆离去
在他们离去的同时,康承训派出的快马也向着洛阳疾驰而去
不过三日时间,快马便带着奏表与军碟出现在了南衙,而南衙的刘瞻三人得到消息后也不敢耽误,急忙前往了贞观殿
李漼还是坐在榻上,与三人隔着屏风
“发生何事……”
见三人脸色不定,李漼便猜到了是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刘瞻见状便想要奏表,但却被路岩先一步奏表:“陛下,淮南战事不利,请陛下保重龙体”
路岩知道李漼身体不好,已经病了大半年,因此他担心李漼会因为情绪激动而晕厥,提前提醒了起来
他这一提醒,李漼立马感受到了不妙,扶榻起身,将位置调整好后,端坐在榻上询问:“朕龙体尚好,淮南发生了何事?”
李漼做出了保证,但路岩却还是有些举棋不定
刘瞻见状,不免有些着急,故此上前道:“陛下,王铎兵败合肥,生死不知,我军阵殁被俘七千将士……”
霎时间,屏风背后的李漼身形一顿,下意识问道:“什么?”
“陛下……”刘瞻再度重复了一遍,而路岩与萧溝则是紧张的看向屏风后那模糊的身影
“此前便阵殁数千,如今又阵殁七千……”
李漼尽量压着脾气,深吸口气道:“朝廷还有多少兵马在淮南”
“陛下”路岩眼见李漼激动,连忙安抚道:
“康使君所部还有三万余兵马,另外代北三千余精骑无碍”
“曾元裕处有兵马万余,楚州朱全忠尚有数千兵马”
“此外,蕲州的高千里已经调遣兵马进攻舒州,尚有兵二万余”
“河阳诸镇兵马已经集结宋州,虽说没有朝廷期望的那么多兵马,却也有二万之数”
“眼下朝廷在淮南,尚有近六万兵马,算上宋州的兵马,便是八万兵马……”
路岩的话,让人听上去觉得形势大好,原本气血上涌的李漼也平息了怒气,压着脾气道:“既然如此,朕希望能在岁末听到黄贼讨平的捷报”
“陛下放心,黄贼定过不了今岁……”
路岩连忙回应,萧溝与刘瞻则是皱眉,他们觉得黄巢没有那么容易被讨平
“若无事,那便退下吧”
李漼开口送客,田允见状走出屏风,对三人作揖道:“三位相公政务繁杂,早些回去处理政务吧”
“臣告退……”
三人异口同声告退,期间不断用目光看向李漼,生怕他出现什么事
好在直到他们三人退出,李漼也没有出现什么事情,这让他们松了口气
不过他们三人刚走不久,李漼的呼吸声便变得粗重起来
“田允!朕的头……”
“陛下?!”
田允五步并三步,连忙冲到李漼面前,而李漼也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同时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头
汗水不断顺着毛孔涌出,只是几个呼吸间,李漼便大汗淋漓
田允瞪大眼睛,连忙向外催促:“传御医!快传御医!!”
李漼试图起身,结果却踉跄倒下,被田允抱在怀中
田允被吓得不知所措,殿内宫女太监也是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
李漼倒下后,双手狠狠抱住自己的额头,五官狰狞,表情痛苦
“朕的头、朕的头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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