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浊流顺着宽阔两三百步的斜水河道奔涌而下
虽不至于冲上河道,但其势之重,流速之快,便是两三千斤战马在其中怕都无法立足须臾,更何况人?
面对这种人为制造的洪水,就是曹真也不得不收起这几日对伪帝刘禅的那些小视,觉得其人似乎也没自己想象中的那般无能
但也正如他身后这位大魏天子所言:刘阿斗无计可施了
对岸,大魏的将士维持着阵势,对缓缓撤退的蜀军紧咬不放
曹真将周围人摒退至五十步外,之后才对骑在马上的大魏天子抱拳行了军礼
“陛下,您怎么离开长安了?战场兵戈无眼,凶险万分,陛下以万乘之尊,实在不宜亲至此腥膻之地”
曹真真怕这位陛下也像前一位大魏天子一般,闹出些丑事来
当然,他更怕这位陛下来夺他的权,命他收兵
“太祖武皇帝当年亲临战阵与刘备争汉中,今朕与刘阿斗争关中,有何不可?”曹叡语气攸然,对曹真所谓的刀兵无眼不以为意
曹真只能是无话可说
而他的对面,那位大魏的天子对着滚滚洪流看了许久之后才终于开口
“杜子绪当日对朕说,刘阿斗大张旗鼓而来,必有后计
“朕当时便想,应就是这诱敌深入,半渡而击之计,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曹叡这种似乎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所谓天子气象,让曹真内心依旧无话可说,但天子话头都已丢了出来,接下来这马屁也是不得不拍
“陛下明断!”
曹叡对此不置可否:
“大将军如今派人衔尾直追,是想趁此时机,与伪汉争一争汉中吗?”
曹真听不出来这位天子说这话是想让他追,还是不想让他追,最后只能重重颔首:
“是!”
曹叡再不言语,目光顺着面前滚滚洪流往上游看去
许久后,又道:“大将军,这水何时可退?”
“陛下,据臣所知,这斜水水道顺山势而下,上游高而下游低
“蜀寇所筑大坝不到两丈,所蓄之水最多不过五六里
“大约一二个时辰,这洪水便会彻底退去”
曹真之前也分析过,韩信当年所阻潍水在平原之上,所蓄之水或可长数十上百里
而此地山势陡峭,所蓄之水不会太多,而流速又极快,持续不了太长时间
曹叡不言不语
见这位天子似乎若有所思,曹真赶忙为自己继续追击创造机会:
“陛下,这也是为何臣让前部六千人马衔尾追击的缘故了
“斜谷栈道长三四十里,蜀军既负粮草辎重,又护伤兵缓行,更有我前部衔尾追击
“最快也要明日清晨方能走下栈道,进入斜谷
“斜谷又长二三十里,更是一路坦途,可以跑马
“臣已用前部迟滞蜀军退军速度,不让蜀军有时间破坏栈道,亦不许蜀军有片刻松懈
“我无暇休息,彼亦不得喘息
“则明日清晨,我大军必可在斜谷追上蜀寇!
“今夜且让虎豹骑休息一夜,明日凌晨进发
“而一夜不得片刻喘息的蜀军,明日进入斜谷之后,面对咱们养精蓄锐的虎豹骑又能如何呢?
“唯有弃了粮草辎重望风而逃,又或等死而已”
曹叡闻听此言,仍旧不置可否
这一刻,大魏前部的将士已经跟着蜀军上了栈道,与蜀军隔着几十步的距离,步步紧逼
更远处,蜀军行军速度也正如曹真所言,确实不快
这也是可以理解的
伪汉一州之地,国用不足,如何愿意弃了粮草辎重而逃?
“斜谷之中,会不会还有埋伏?”大魏的天子终于还是道出了心中莫名其妙的忧虑
曹真一滞
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
然而谨慎是好事,可过于谨慎,过于高估敌人,虽未必会坏事,却也同样成不了大事
“陛下,今诸葛亮败陇右,刘阿斗败关中,就连欲叛投伪汉的上庸孟达,同样为司马仲达所斩
“我大魏三路连胜,势如破竹
“彼伪汉三路连败,危如累卵
“臣以为,如今正是夺回汉中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