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穿着同款校服,嘴角僵硬地上扬着,露出了平时绝不会展示的高位笑线那种只有在她面前才会勉强挤出来的、刻意讨好的笑容
跟许嘉柔在一起的时候,他是开心的
这点连他自己都无法否认
她的存在像一剂强效止痛药,能暂时麻痹他骨子里溃烂的伤口
但更多时候,在她面前,他又是阴郁而自卑的
就像此刻,他看着照片里自己那张虚伪的笑脸,胃部又开始泛起熟悉的绞痛
许嘉柔能量太高了,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小太阳
她可以毫无负担地在公共场合牵他的手,可以对着镜头放肆大笑,可以理直气壮地要求路人帮忙拍合照
而他呢?
一个连在阳光下走路都觉得刺眼的怪物,一个靠着伪造的人格面具才勉强融入正常社会的骗子
那天拍摄时,化妆师曾惊讶地说:“陆先生,您的眼睛真好看,像黑曜石一样”
而他在镜子里看到的,只是一双遗传自那个男人的、令人作呕的眼睛
窗外的雨声淅沥,这场雨过后,春天就要来了
陆程远期待春天,喜欢春天,又害怕站在那样明媚的阳光下,被照出一地卑劣的伤疤
突然,门铃响了
他条件反射地将相册合上,门口监控屏幕亮起,许嘉柔的脸猝不及防闯入视野
她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应该是这阵子没有睡好,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得让他不敢直视
陆程远紧张地握紧拳头,本想装作听不见
他怕她此行的目的,是来还那笔医药费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也是他们之间仅剩的联系
如果连这笔钱都要被退回来......他们就真的两清了
只是门铃还在响,比之前更加急促
当第三次铃声响起,他的双腿已经不受控制地朝门口移动
真是卑劣啊,明明决定不开门的,身体却还是背叛了理智
“我知道你在家”许嘉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有些闷,却依然清晰,“我闻到咖啡味了”
陆程远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喉结滚动了一下
咖啡机确实还在运作,浓郁的香气弥漫在玄关,但他不敢出声回应
门外传来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隔了很久,久到咖啡机的提示音都响了三次,门铃声终于彻底消失了
整个玄关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
陆程远屏住呼吸,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膜上咚咚作响
他缓缓转身,看向墙上的监控屏幕
空荡荡的走廊被惨白的灯光笼罩,刚才还站在门外的身影已经不见了,只有走廊大理石地板上几滴未干的水渍证明她确实来过
她走了
他应该松一口气的,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
让她远离这个肮脏的、破碎的自己
可为什么喉咙会这么疼,疼得像被人生生扯出了声带?
陆程远投降般地握住了把手,打开了大门
门开了一条缝,初春的风裹挟着她身上熟悉的香味扑面而来
那气息鲜活又温暖,让他这个在黑暗中蜷缩太久的人几乎站不稳
许嘉柔听到动静,从门的另一侧闪身挤进了门缝,“陆先生,你的反射弧真慢”
她的语气轻松得仿佛他们昨天才见过,而不是经历了长久的冷战
“......”陆程远喉咙干涩得说不出话来
她明明知道门锁的密码,她明明可以未经他的同意就轻松打开家门
可她偏偏要按门铃,要等他亲自开门,固执地保留这份没必要的体面与距离
“不请我进去坐坐?”她的目光扫过他身后,“还是说......陆先生家里藏着别人?”
陆程远侧身让开通道,喉结滚动了一下:“只有你”
后面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从来都只有你”
许嘉柔的脚步顿在玄关
那双粉色的情侣款女士拖鞋还摆在原位,上面印着两只傻乎乎的草莓熊
她明明记得自己早就把它们扔进了垃圾桶
陆程远把它们捡了回来,表面落了一层薄灰,却依然保持着正对门口并排放置的姿势,像是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