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

秦怀之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斑驳的浑天仪上，终于下定决心：“陛下能否允许臣斗胆直言？”

“说吧！”

嬴政微微颔首，玄色深衣的袖口在晨风中轻拂

“臣以为，人生在世，恰似这观星之器”

秦怀之轻抚青铜浑天仪上斑驳的铜锈，“您听…”他侧耳靠近那具古老的仪器，吱呀的转动声在晨雾中格外清晰“这声响，是岁月留下的印记，再精巧的器物，也难逃时光侵蚀”

嬴政眸光一沉，眉宇间聚起阴云

“但，能说它无用吗？”

秦怀之话锋一转，手指轻点仪器的星盘，“只要适时修缮，它仍可运转千秋，即便终有一日彻底损坏…”他抬头直视嬴政，“后人也会依照它的规制重铸新器，因为它的存在，早已镌刻青史，为后世所铭记，这才是真正的长生”

嬴政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忽然轻笑一声：“看来，你并不信世间有长生之术上次也不过是奉承之言，跟那些方士没什么两样”

“臣信！”

秦怀之斩钉截铁，随即压低声音：“但，臣信的是阴阳正法，天地正道，绝非茅濛之流的邪术，若以邪术求长生，恐怕..."他欲言又止，郑重跪拜在青玉台面上，静候雷霆

晨雾在君臣之间流转

观星台上只有“吱呀”声在响个不停

“嗯！”

嬴政的应声打破了沉寂

他转身走下观星台，走向鸿台殿，玄色衣袂在雾气中翻卷行至殿门前，忽又驻足：“长生之术，成仙之法，朕听得太多周室典籍，六国秘藏，都有记载，只是真伪难辨...”

“仙人不可见”

秦怀之上前半步，“那些术法，不过是凡人论仙，如盲人摸象”

“好个盲人摸象”

嬴政唇角微扬，笑意转瞬即逝

他望向骊山方向，声音突然沉了下来：“所以朕要你去辨，你去给朕找到真正的禹鼎，朕不信天命，也可以不求长生，但大秦…”

话音戛然而止，秦怀之却如遭雷击

不是为寻鼎之命，而是因为嬴政话中的深意，这位横扫六合、一统天下的帝王，竟似已预见自己身后，巍巍大秦或将倾覆的命运

雾气中，嬴政的身影显得格外孤独

秦怀之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才应是秦始皇的本来面目，也突然理解了他的这份孤独

嬴政幼年被父亲抛弃，留在赵国为质，目睹母亲被赵人凌辱，回国后又面对吕不韦与嫪毐的权力阴影当最信任的母亲为情夫和私生子背叛他时，这个自幼便缺乏安全感的帝王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臣遵旨！”

秦怀之躬身领命

“秦怀之，阳滋对你很好，朕不准你负她！”

嬴政跨过殿门时，说出这句话

“陛下…”

秦怀之想解释几句，不能因为嬴阴嫚是你女儿，对我有好感，就让我辜负张蓁吧？皇帝也要讲道理啊！

“闭嘴！”

冷厉的呵斥让他不敢再说，而后边的话更让他胆战心惊

“朕可以让她活，也可以让她死！”

这就是皇帝！

皇帝的话就是道理，而且这句话犹如一柄利剑，已经悬在他与张蓁之间

“是…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