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朱如遭雷击,猛地坐直身体,牵动伤口撕裂般的剧痛也浑然不顾,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走形,“所以你的族人被铸成铜俑…不是因为他们抗命…”她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而是因为…”
“嬴政要的,从来不是什么镇国九鼎,”
荆月缓缓点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几乎要刺出血来,“他想要的,是一支不死不灭的军团,能够跟随他千秋万代的秦军”
“轰隆!”
恰在此时,一道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爆开!震耳欲聋的巨响撼动着马车,车厢剧烈摇晃,拉车的马匹发出惊恐的嘶鸣
在这灭顶的雷声余韵中,离朱才惊觉,不知何时,荆月的眼角已悄然泛起一层不祥的血色,红得刺目
“至于茅濛…”
荆月忽然牵起嘴角,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那笑意冰冷彻骨,让离朱的后颈瞬间爬满寒意,“他自以为窃得秘术,便能修成鬼仙逍遥物外…实则不过是被嬴政玩弄于股掌,成了人家试验炉鼎里的…第一块柴薪”
离朱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缓缓点头,声音干涩:“所以…你能操控铜俑,是因为…”
“血脉”
荆月再次抬起手腕,那道陈年的疤痕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幽暗的青紫色,如同淤积的毒血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铁钉,“胡亥早知我的身份,也知晓我与扶苏的牵连他囚我于剑奴,不过是将我磨成一柄…刺向扶苏的毒匕”
“那你还留在这里?不如我们…”
“唉!”
荆月一声悠长疲惫的叹息,截断了离朱未竟的话语,“去哪儿呢?上郡?”她苦涩地摇头,眼中是深不见底的荒凉,“天下棋局,何处不是利用?扶苏…亦不能免俗”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容身?为何偏要去找他?”
离朱怒其不争,语气尖锐如刀,“你若贪慕荣华富贵,我半句不言,可你不是!既非如此,又何苦为他死心塌地,作茧自缚?”
荆月的神情骤然变得一片空茫,仿佛灵魂被抽离:“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只觉得…像是刻在骨头里的烙印,命中注定…要为他燃尽此身”
“荒谬!”
离朱对这毫无理智的痴情厌恶至极,索性撇开不谈,话锋陡转,“你方才说秦怀之查东郡之事另有玄机,何解?”
“只是直觉…”
荆月也不想再谈及扶苏,蹙眉沉思,缓缓摇头:“胡亥行事,多半奉咸阳宫之命玄符卫既已着手,何须再遣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横插一脚?嬴政此举…必有深意我疑心…这与他不惜一切所求的长生秘药有关”
“长生?”
离朱嗤之以鼻,语带刻毒,“他想不死?好啊!学那茅濛鬼修便是!把自己也炼成个铜头铁臂的怪物,千秋万载,永镇陵寝!”
荆月闻言,唇角勉强扯出一丝极淡的笑意:“你以为人人…都似你这般憨直…他想要的长生…”
话音未落!
“吁…!”
车厢外,车夫一声凄厉短促的惊叫撕裂雨幕,紧接着便是沉重肉体砸落泥泞的闷响,随即马车猛地一顿,仿佛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攥住,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荆月身体瞬间绷紧如满弓之弦,手中大剑“铮”然离鞘,冰冷的寒光在昏暗车厢内一闪离朱强忍剧痛,惨白着脸坐直,紧握匕首,眼神锐利如鹰隼,死死盯住车帘
哗啦…
湿透的车帘无风自动,猛地向两边掀开
冰冷的雨水裹挟着浓重的土腥味和一种奇异的、混合着草药与陈旧织物的气息,瞬间灌满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