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中烛火在青石地砖上摇曳出昏黄的光晕,将秦怀之挺拔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张蓁倚着冰冷的廊柱,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柱身粗糙的纹理,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颤:“怀之,你…当真要去?”
她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骊山那庞大如蛰伏巨兽的陵寝轮廓,那是始皇帝未来的长眠之地,虽得了嬴政的亲口允准,可一旦踏入其中,窥见那些深埋地下的惊天秘密…
想到此处,张蓁的心骤然收紧
知晓太多的人,向来难逃被无声抹去的命运秦怀之终究只是秘案监一介府令,位份远不及李斯那般权倾朝野,之后真能护得住自己吗?
秦怀之转过身,昏黄的光线落在他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他看到了张蓁眼中化不开的忧虑,那担忧如同实质的寒雾弥漫在两人之间
他先是笑了一下,随后又沉默了片刻,目光越过廊下幽暗的庭院,投向骊山方向沉沉的夜色,最终下颌微沉,是一个极轻却无比坚定的颔首
“那日幻境所见,九成便是陵寝内的光景,”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双手扶住张蓁的肩头时,少女没有一丝闪躲
“所以,我必须去确认那尊巨鼎…是否就是传说中的阴鼎,若真是,或许就能循着这条线,找到禹鼎的踪迹”
他顿了顿,迎着张蓁愈发紧张的目光,“况且,寻回禹鼎是陛下的旨意,若非为此,他岂会予我踏足骊山地宫的权柄?”
秦怀之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张蓁未能全然捕捉的复杂光芒
确认阴鼎、寻找禹鼎固然是明面上的重任,但他心底还潜藏着一个更隐秘、也更迫切的念头,他想亲眼见识这冠绝千古的始皇帝陵寝
但在更深处,他渴望能借着追寻禹鼎这上古神物的契机,找到那条“来时路”
自己终究不属于这片两千年前的天空,强行留下,如同在时间的河流里投入一块悖逆的顽石,必将激起无法预知的漩涡与暗礁那危险如同禹鼎本身那阴阳相悖、正邪交织的本质,是矛盾必然催生的恶果
他不知那个危险有多大,会何时降临,但他知道,当那个危险降临时,与他关系密切的人一定躲不开,诚如眼前这个少女这念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底,此刻却无法,也不能对张蓁明言
廊下陷入短暂的寂静,只有灯芯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张蓁紧抿着唇,秀气的眉头蹙起,指尖深深陷入廊柱的凹痕里少女此刻内心的挣扎如同翻腾的潮水,恐惧的冰冷与好奇的炽热激烈交锋
然而,当她的目光再次落回秦怀之那带着决然与一丝孤寂的侧影时,一股强烈的冲动瞬间压倒了所有顾虑
她猛地直起身,仿佛要挣脱那无形的束缚,眸中闪烁着义无反顾的光芒:“既然你心意已决…”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力道,“那我陪你!”那份对未知秘境的强烈好奇,终究还是在她心底点燃了不灭的星火
翌日,卯时刚至,陆戬便踏着晨露推开了府衙的朱漆大门他身后跟着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一袭靛青短褐,腰间悬有一柄长剑,正是秘案监府簿卫衡
“府令!”
陆戬抱拳行礼,眼角余光扫过堂上摊开的羊皮地图
紧随其后的中年男子没有说话,沉默地站在阴影里,晨光透过窗棂,照出他左腕上若隐若现的墨家矩尺纹
此人名叫卫衡,原在张蓁的父亲手下做事,张苍获罪逃走后,卫衡受到牵连,被赶出皇室“图书馆”,一直闲赋在家,秦怀之独立开府衙时,张蓁向秦怀之推荐了这个人
“去骊山陵寝?”
陆戬听到秦怀之的安排,眼中露出与张蓁同样的担心,但他也仅是略有迟疑,并没有多说什么,卫衡依旧少言寡语
“据我所查,古籍之中确有“建木通天”的记载”张蓁说起秦怀之托付她查证的事情,“但那是上古传说,而且“建木”巨大,通天彻地,你所画的...”她摇了摇头,“并无发现,你是在何处见到此物?”
当下的离奇皆因那截青铜树的出土,秦怀之想找到它,想要查明出现这一变故的具体原因然而查了许多文献,包括利用秘案监府令的身份到皇家“图书馆”翻阅古籍,依旧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三星堆以及青铜树的资料,甚至连古蜀国的记载都寥寥无几,似乎那段历史被刻意抹去了
“这画...?”
卫衡望向张蓁展开的素帛,细辨了几眼秦怀之在上边画的图案,缓缓说道:“府令所画之物属实罕见,但属下依稀记得,我墨门典籍之中对此好像有过记载…”
“是何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