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怀之赶忙问
卫衡略作回想,不紧不慢地回道:“周昭王南伐楚蛮,得九尺孚金树,上挂金果,立金乌有十,后沉于汉水...”他的嗓音低沉而平缓,在寂静的堂内却如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周昭王是周朝第四任君主,周穆天子的老爹,周昭王在有生之年东征西讨,平定四方,为穆天子能够到处游山玩水打下良好的基础
周昭王十九年,天子统军由千地出发,逾散关,顺汉水而下,征伐楚蛮,六师将士凯旋归来时,俱葬江底,连天子也溺死于汉水,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南征不还”这一惨烈变故,史书上并没有详细的记录
秦怀之知晓这段历史,也知道楚蛮并非是指当时的楚人,而是寄居在楚地的古三苗后裔,当中就包括逃出蜀地的巫咸遗族,而且当时周天子重点打击的对象就是他们但卫衡所说的金树之事,史书上同样没有记载
在他的固有记忆里,应该只有三星堆出土过青铜树,但如果把当时的历史串联起来,周昭王在追杀巫咸遗族的情况下,获得“神树”也不是没有可能
“沉入汉水?可有再现?”
秦怀之听到卫衡的回答,心头还是猛地一跳
九尺?
金乌十只?
所谓的孚金,其实就是铜,虽然卫衡说的孚金树与他记忆中的那株青铜树有差异,但大致还是类同
青铜神树作为沟通天地人神的“建木”象征,以及作为祭祀重器的本质,墨家书籍中有记载,官方史书却隐去了这一内容,由此可见,恐有太多关于巫咸、关于古蜀的秘辛被刻意隐瞒了
为什么会这样?
由于没有史料的记录,秦怀之一直不得其解
“这…倒无具体记载,”
卫衡的回答打断了秦怀之翻涌的思绪,他摇了摇头,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带着探究看向秦怀之,“府令,具属下所知,那金树乃是古蜀巫咸一族的祭祀之物,您为何对它如此感兴趣,莫非您怀疑巫咸遗族与铜俑之事有关联?”
秦怀之迎上卫衡的目光,发觉那眼神深处沉淀着墨家子弟特有的冷静与洞察他无法言明自己来自未来的身份,更无法解释那截青铜树引发的时空错乱,但卫衡的直觉却敏锐地戳中了核心这两者背后,或许真的缠绕着同一种超越时代认知的力量,一种可能与“建木通天”这种古老神话息息相关的力量
“关联...”
秦怀之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稳,“尚不能断言但那‘孚金树’——或者说,与它形态、功用相似之物,其存在本身,便可能触及某些被刻意掩埋的真相巫咸遗族、古蜀祭祀、周室秘藏...这些碎片,或许能拼凑出铜俑案背后更深层的脉络”
他巧妙地将话题引向历史迷雾,避开了无法解释的穿越之谜,却又暗示了其重要性“况且,陛下命我寻禹鼎,此等上古神物,其踪迹又岂会与这些远古祭祀之物毫无干系?”
他停顿片刻,目光扫过陆戬和张蓁,最后落在卫衡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卫衡,你方才所言价值千金,墨门典籍浩瀚,烦请你即刻动身,再详查有关那“孚金树”的一切记载,尤其是它沉没汉水之后,可有任何打捞、重现、或其碎片流向的蛛丝马迹”说着,他又叮嘱道:“此事隐秘,万万不可外传”
“属下遵命”
卫衡抱拳躬身,干脆利落,没有多余疑问,身影随即悄无声息地退入门外尚显清冷的晨光中
秦怀之转头,将目光再次投向摊开的羊皮地图,骊山那庞大的轮廓仿佛活了过来,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正张开幽暗的巨口,等待着他们的踏入
“走吧,我们去骊山陵寝!”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骊山的位置,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如同命运的叩门声
骊山墓,那座注定将埋葬千古一帝的陵寝,正用它庞大的身躯,无声召唤着秦怀之前去探究内部的秘密,或是...走向未知的终局而卫衡口中那沉没于汉水的“孚金树”,则更像一个遥远的、带着金属冰冷回响的谜题,悄然悬挂在他们的前路之上
或许,答案就在骊山
又或许,骊山本身,就是答案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