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涛进来说:“羽帅,是春河县公署知事带人过来了”
唐枭毕竟是吉林东部镇守使,虽说不理政事,但军事大权在握,县知事闻报后,连忙召集众官员过来了
唐枭只想好好和郝义三说说话,却不得不应酬
晚上,县公署在春河最大的酒楼摆下了两桌,唐枭叫来驻守春河的混成旅三团九营长傅彬
傅彬是个黑胖子,打仗‘嗷嗷’往上冲,早先是桦南乡保险队的队长
他和王福生不熟,但和二师兄关系不错
话说回来,二十一师这些军官,和这兵痞关系不好的几乎没有
这顿酒可谓是宾主尽欢,喝到夜里十点才散
郝义三知道唐枭有话要说,他同样如此,便说跟他回家
唐枭欣然答应,安排罗涛、王福生等人跟着傅彬去了驻军军营,他由杜小山陪着去了郝义三家
郝家豪横,在春河县城最繁华的十字街边有套院子
两进带东跨院,闹中取静,占地颇大
这两口子是民国十一年(1922年)9月3日结的婚,一晃儿已经四年多了,始终还没要孩子
走进二进院子,郝义三的夫人推门出来了
“惜文,快来,这便是我和你常说的唐枭、唐大哥!”郝义三笑着介绍
唐枭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孙惜文,光绪二十八年(1902年)生人,毕业于吉林官立女子师范学堂
父亲孙广臣,是春河县的大法官
二十四岁的她,一张鹅蛋脸,明眸皓齿,落落大方地敛衽一礼,笑意盈盈:“唐大哥万福!我说义三从不往家中引客,原是您大驾光临……”
唐枭今晚没少喝,强忍住酒意拱手道:“惭愧惭愧!当年应承了贤弟妹与义三大喜之日必到,不想俗务缠身,竟至失约……”
孙惜文莞尔,声音清越:“大哥此言差矣!兄弟相交,贵在知心,何必拘泥形迹?心若至诚,纵隔山海,亦如比邻;情若笃厚,虽迟一晤,不减分毫您此刻能来,便是极好”
她这番话说得既通情达理,又暗含文采,将“交心”之意点化得含蓄隽永
唐枭眼中掠过一丝讶异,心道这位弟妹不仅容貌出众,谈吐见识竟也如此不凡,果有才女之风
孙惜文又温言道:“更深露重,快请入内叙话才是正理”
“弟妹不必张罗,”唐枭有些踉跄,连忙扶住了郝义三肩膀,“麻烦安置我几位随行兄弟歇息就好,我和义三叙叙旧”
“大哥放心”孙惜文应声从容,显出大家闺秀的井井有条,“您先进屋小坐,我这就唤李妈起来,备茶醒酒”
夜已深沉,十字街彻底沉寂,更夫的梆子声在空旷里回荡
郝家大宅正厅亮着灯,暖黄光晕在窗纸上,投下两个对坐的剪影
佣人李妈轻手轻脚放下茶壶和两杯滚烫的浓茶:“老爷,茶沏好了”
“好,谢谢,您歇着吧”郝义三声音温和
李妈无声退下,厅门轻合
厅内只剩西洋座钟的嘀嗒声和茶水蒸腾
唐枭深陷太师椅,军装领口敞开,脸上酒意未退,他抄起滚烫的茶,仰头咕咚灌了一大口
“义三兄弟!”他重重撂下茶杯,“砰”的一声闷响
身体前倾,酒气灼人的目光死死盯住郝义三:“掌大的春河县,能盛得下你几斤几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