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大凶,死地(2 / 2)

得知韩苍穹死了,刘二少爷顿时愣在了那里,好半天才喃喃道:“白瞎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啥会流泪,连忙偷着抹了一把,骂了句娘

陈海山和俞恩桂往外送他们,两个人都劝他,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回到大元帅府的澄怀堂,他默默收拾着东西

拿出皮箱里一直带在身边的‘苍狼之息’,怔怔看了半晌,这才挂在了脖子上

时间回到正月初八

惨白的晨光,迟缓地淌进这巨大、口袋状的山坳,却驱不散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的绝望

硝烟从大年三十后夜燃起,烧了七天七夜的浓重烟幕,并未因炮火停歇消散,还在死死缠绕着这片曾喧嚣祥和的营地

寒风卷过,刺骨冰冷,却吹不散凝结的死亡气息

铁器烧焦的煳味、火药呛人的硫磺,还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压在韩苍穹的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和窒息

他拄着一柄沾满黑红血渍的厚背砍刀,立在山坳中央

这里曾是唐枭他们烤着全羊,载歌载舞的地方

他的蒙古皮袍早已破烂,被凝固的血和泥土染成近黑的深褐,一道狰狞的伤口斜劈过肩膀,翻卷的皮肉里,能看到里面的森森白骨

韩苍穹环顾四周,目光犁过这片曾属于他、如今已成炼狱的家

山口入口处,十二座一字排开的巨大毡帐,曾是这山坳最骄傲的脊梁,此刻只剩扭曲的骨架和焦黑的残片,如同巨兽吐出的残骨

毡帐间,引以为傲的二十四门火炮,德国克虏伯的粗犷,日本十一年式平射炮的精巧,都成了冰冷的废铁

炮管扭曲变形,有的炸裂开来,黑洞洞的炮口无力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炮架散落一地,溅满暗红的血点和灰白的脑浆

它们沉默着,耗尽了最后的怒吼,也耗尽了韩苍穹最后的依仗

目光所及,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他的兄弟们,那些曾策马如风、啸聚草原、令无数财主闻风丧胆的汉子们,此刻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冻结在冰冷的泥泞和污血里

有人相互枕藉,至死还攥着卷刃的刀或空枪;有人孤零零趴着,后背插满弹片;更多的,被反复冲锋的战马铁蹄践踏得面目全非,与冻土死死凝结

他脚边不远处,一只断掌五指深深抠进冻土,仿佛还在不甘地抓取生机

更远处,一根歪斜的旗杆上,挂着个模糊的东西

那是蒙克的头颅

他手下最悍勇的冲锋手,仅剩的头颅在寒风中微晃,空洞的眼窝望着他曾纵横的土地

再往前,一堆被踩踏稀烂的碎肉和破碎皮袍旁,散落着几片染血的龟甲,这是大孛额从不离身的占卜之物

七天前,正是孛额用他那双能掐会算的手,最后一次抚过龟甲,望向阴沉的天空,喃喃着“大凶……死地……”

如今,连同他那颗睿智的脑袋,都已湮灭在泥泞铁蹄之下,尸骨无存

额尔登中了十几枪,临死还拉上了两个垫背的

阿古拉被大炮轰得四分五裂,一颗眼珠正掉在韩苍穹脚下

那只眼睛瞪着他,无声诉说着:大当家的,早该听我的,离开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