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二龙竞食,潜龙在渊(2 / 2)

宣旨黄门高声诵读:

“奉天子诏:特命梁王刘理为监军,监察淮南诸军事”

“即日筹备钦此”

刘理双手接过诏书,恭敬叩首:

“儿臣领旨,必竭股肱之力,不负父皇重托”

起身后,他温言对使者道:

“天使远来辛苦,赐金五十两,锦缎十匹”

使者笑吟吟地谢过

待使者退下,刘理立即召集心腹议事

不多时,国相诸葛均、骑都尉诸葛恪、典农校尉王昶、主簿陈泰等一众大臣齐集王府正堂

这些人皆是刘理近年精心选拔,不仅有才干,还有背景

所以刘理才能在同样的时间下,将梁国发展得远超过鲁国

诸葛均率先拱手:

“恭喜殿下!贺喜殿下!”

“淮南军乃伐吴主力,陛下以此重任相托,足见圣眷优渥”

“正是!”

诸葛恪意气风发,“我大汉带甲百万,良将千员”

“此番南征,必如秋风扫落叶”

“殿下何忧之有?“

王昶与陈泰等众亦随声附和

堂上一时喜气洋洋,唯有刘理神色平静

他轻抚诏书锦缎,忽道:

“诸君可记得我姨夫有一句言叫——”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众人闻言肃然

刘理继续说道:

“父皇授此重任,非为荣宠,实乃责任”

“孤只觉肩上担子沉重,何敢轻狂?”

诸葛均乃赞叹道:

“殿下少年老成,实乃梁国之福”

刘理摇了摇头:

“淮南诸将皆百战之躯,孤虽为王爵,卸去冠冕,不过一少年耳”

“今以监军空降,彼等心中岂无芥蒂?”

王昶对此却不以为然,他说道:

“殿下乃龙子凤孙,彼等纵然跋扈,又安敢不敬?”

“明面上自然是恭敬的,暗地里却未必心服”

刘理起身踱步,锦袍曳地

“譬如陈征南,随父皇征战二十余载”

“孤却要去监察其军……此中分寸,殊难把握”

堂中一时沉寂

诸葛恪比刘理年长不了几岁,性情却相当火爆

听到这话,忍不住插嘴道:

“……殿下过虑了”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但监军乃代天巡狩,诸将岂敢有怨言?”

“元逊!”诸葛均急声喝止,“慎言!”

刘理却不恼怒,反而微笑道:

“元逊年轻气盛,其言虽直,却也有理”

“然治国统军,刚柔并济方为上策”

他转向众人,神色肃穆,朗声说道:

“今日立规:来年南征,孤虽为监军,绝不干预淮南军机决策”

“尔等亦须谨守本分,不得与诸将争权”

众人齐声应诺

刘理继续说道:

“陈征南处,孤将亲往拜会”

“其余诸将,也当时常慰劳”

“军需粮秣,梁国当全力供给,不可短缺”

“尤其是不得横征暴敛,伤害百姓”

“违者,一律按军法从事!”

诸葛均躬身道:

“殿下深谋远虑,臣等佩服不已”

“淮南军之跋扈,天下闻名”

“我等既为监军,若其当有违法度之举,又该如何呢?”

“小事可忍,大事必究”

刘理目光炯炯,“然须证据确凿,报与父皇圣裁,不可擅自处置”

陈泰立马进言道:

“臣闻鲁王亦受监军之职,监察荆州军”

“陛下设两个监军,是何意?”

刘理抬手制止,打断道:

“鲁王兄之事,非我等可议”

“汝等只管各司其职便是,其余别问”

他环视众人,最后叮嘱道:

“从即日起,梁国上下当以备战为先”

“农事不可废,赋税不可增,但军械粮草须加倍储备”

“元逊可检阅部曲,整训兵马”

“仲宣负责统筹粮秣,玄伯理清文书律令”

“叔平公来总领全局,但有疑难处,随时来报”

众人领命而去后,刘理独坐堂上,望着手中诏书出神

侍从轻声询问:“殿下可要进膳?”

刘理摇了摇头:

“取《孙子兵法》来”

“姨夫一直很推崇这本书,孤已经读过四遍了,有些地方仍然觉得没太能够领悟”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刘理也知道光靠读书,他是没办法领悟《孙子兵法》的精髓的

若不然,不就成了马谡那样的纸上谈兵之辈了吗?

待书卷呈上,刘理又接着吩咐道:

“传令下去,明日孤要微服巡视梁国各仓廪”

“战事若起,百姓必然遭罪”

“孤不欲使子民因伐吴之事受累”

夜深人静,刘理仍在灯下苦读

窗外秋风掠过竹林,沙沙作响,似万千甲兵行进

少年亲王的目光穿过摇曳的烛火,仿佛已看到来年长江之上的烽火连天

他已经准备好在长江上,打一场空前绝后的大战了

……

淮水波涛汹涌,寿春城内征南将军府中

陈登正背对厅门凝视壁上江防图

忽闻堂外铁甲铿锵,亲兵高声禀报:

“将军,洛阳探马至!”

陈登霍然转身,锦袍带起一阵劲风:

“速宣!”

探马风尘仆仆跪呈上密函

“启禀将军,朝廷已准伐吴之请!”

“善!”

陈登拍案而起,案上令箭筒应声震响,又问道:

“可知具体方略?”

“闻将遣五军并进”

“五军?”陈登手指不自觉敲击剑柄,“可知是哪五军?”

探马叩首:

“将军明鉴,据说是河北、河南、青徐、荆州与我淮南水师”

陈登闻言,沉吟片刻旋即抚掌大笑

“大江之上,非我淮南楼船莫属!”

“荆州黄汉升虽勇,奈何已年近七旬”

忽瞥见探马欲言又止,笑声戛然而止

“还有何军情?”

“朝廷……朝廷另设了五军都督府……”

“让五军将领,都要接受五军都督的指挥”

嘶……

陈登倒吸一口凉气,眯起眼睛问道:

“可知是何人统帅?”

“据消息说,应该是首相李翊”

闻得此言,陈登紧绷的肩线骤然松弛

陈登拾起酒杯,自斟一盏

“……呵呵,有子玉坐镇,吾复何忧?”

酒液在杯中摇晃,他悠然地说道:

“凭我与子玉的交情,难道还能在此次征伐之中受到掣肘吗?”

“不瞒你说,若是别的人做这五军都督之位,那老夫确实不放心”

“可若换成是子玉,吾无忧矣”

话音未落,探马忽又俯首道:

“禀征南,朝廷尚有监军之设,专察淮南诸军事”

什么?

厅内烛火猛地一颤

陈登缓缓搁下酒杯,睨他一眼

仿佛在说,你有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可知是何人?”

“此乃绝密,末将探听不得”

“朝廷也没有对外公布”

陈登挥手屏退左右,独步至廊下

秋风掠过檐角铁马,叮当声里混着他一声长叹

阶前亲兵队长按刀上前,关心问道:

“主公何故忧虑?”

“吾非惧战之人”

陈登慨叹道,“所忧者,监军掣肘耳”

陈登凝视着庭中老桂,金粟般的桂花簌簌落下

他突然转身,吩咐手下人道:

“传令三军:即日起加倍操练水战,所有楼船都需要重新检视!”

暮鼓声中,陈登独自登上城楼

远处淮水如练,战船桅杆如林

尽管这些年,陈登在淮南早已将伐吴水军练得是龙精虎猛

战船更是已经超过了刘表巅峰时期的数量

可面对朝廷即将下派过来的监军,陈登不知为何,心头总是惴惴不安

“将军可是担心,伐吴之事,因受监军节制而不顺乎?”

一道声音自陈登背后传来

回首视之,乃从事仓慈也

也是跟随陈登多年的能吏

这些年辅佐陈登在淮南屯田,立下了不少功绩

“……唉,虽然我身在淮南,但也知道朝中有不少大臣对老夫心怀不满”

“但你也知道,前线作战,有许多不便之处”

“岂能面面俱到,顾及到每一个人?”

“万一监军怀着别的心思,到时候小题大做,在陛下面前参我一本”

“唉……”

“其实坐在这个位置这么多年,很多事吾也看得明白”

“吾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那帮跟了我二十多年的兄弟”

“还有淮南下面,有许多人指着我吃饭”

“你能明白老夫的意思吗?”

陈登向仓慈袒露心迹

作为一个政治人物,很多事他也能够看清楚、看明白

但你坐到那个位置了,很多事就算看清楚了,你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

“将军不是已经向相爷申请联姻了吗?”

“如果能攀升李氏高门,将军或可在灭吴之后全身而退”

陈登苦笑一声,“你不了解我这兄弟为人”

“我与他相识二十多年了,我深知他的性子”

“虽然我已经写过信了,但他会不会答应,我也没有把握”

“如果子玉当真拒绝了,那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

正说间,忽又一匹快马奔来

向陈登报道:

“禀将军,洛阳有信到!”

“拿来!”

陈登慌忙上前接过,看着信的落款是“李翊”的名字后

陈登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

这些天他过得很煎熬

不管结果是好是坏

他就是想要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