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江端详着身旁敷满胭脂的女子
那女子面颊肉眼可见地泛起绯色
忽然偏转脖颈望向别处,发间珠钗簌簌作响
“哎哟,公子这般瞧着奴家作甚?纵是生得俊俏,也不好这般”
她捏着绢帕半掩朱唇,小心左右瞧:
“公子爷,我厢房在东侧二楼,左数第三间待夜阑人静时,公子轻叩三下门扉,我便知道是公子”
可再一歪头,却发现林江已经不见了去处
女子贝齿咬得绢帕发皱,莲足轻跺转身没入人群
林江穿过觥筹交错的宴席,到了船栏边
他朝着外面看去
目之所及尽是浓稠的漆黑,似如被裹着一层浓稠黑布
不对……
林江伸手向外摸了一下
掌心传来丝绸般滑腻触感
这真的是黑色幕布!
穹顶垂落的黑色绸缎如瀑倾泻,贴着船舷无声漫卷
船头悬着的琉璃灯偶尔被绸纱拂过,挂在上面的铃铛荡出清越声响
然这些暗流涌动的绸缎从不落在甲板上
既未惊扰醉客,也不阻航路
把目光从周围黑布上收走,林江又看向了满船的客人
满船宾客衣袂间浮动着幽绿萤火
皆是鬼魂灵魄
当然,这些乃观术中所见,若是停了法门,便是不可能分辨死活了
这些灵魂之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世间千奇百怪有,各色模样全可见
粗布老农撕扯着炙肉大快朵颐,锦袍公子揽着妖娆歌姬调笑,更有个异服小鬼正纠缠着胸口绣“酒”字的姑娘
嗯?
江浸月?!
林江骤然回了神
她也被拉过来了?!
林江疾步穿过重重虚影,朝着江浸月方向走去
临到跟前却被那小鬼掠去目光:
这小鬼发型奇怪,中间位置秃,左右两边顶着不对称的辫子,圆脸,有点女气,却又像是孩子,鼻子两侧有法令纹,额头上有抬头纹
这是林江第一次从一个“人”的脸上看出来男女老少四个字
那奇怪的小鬼盯着江浸月问:
“你是哪朝人啊?这身衣裳从未见过呀?为何还在胸口绣了个酒字啊?”
江浸月烦不胜烦,却又摸不清这里情况,不敢贸然开口
忽得瞧见旁侧走来一熟悉身影,看清楚是林江时,这姑娘完全不在管眼前奇怪服饰的小鬼,只惊得瞧林江:
“你是人是鬼?”
林江脸黑了:“江姑娘行走江湖,也应该修行修行如何将话说得婉转些”
“那些都是文人酸儒做派,我实在是不喜欢”
旁边的小鬼也瞧见了林江,依然喋喋不休:
“你认识她?她这身衣服是什么衣服啊?我从来没见过”
林江侧头看了眼小鬼:
“你这身衣服我也没见过”
“这可是皇室的衣服!”小鬼张开双臂,“黑为高贵!你看我这衣服多黑啊!”
“皇室?瞧不出来”
“怎么瞧不出来?为何瞧不出来?”小鬼急得原地打转,跺了跺脚,又变得非常沮丧:“也是,也是,我已经死了,我算不得皇室……”
竟是直接失魂落魄的走远了
“认识的人吗?”
“完全不认识”江浸月摇头:“我一睁开眼睛就到了这地方,然后那小鬼就过来缠着我,恼人啊”
“我也是”林江无奈的耸肩
忽然,林江感觉自己的袖口好像有什么东西动了动,他把袖口放下,垂头看了一眼
袖口里冒出一个小脑袋来
“林江林江!我刚才睡着了,你这是把我带哪来了?”
林江盯着小山参看了好久
恍惚间似有百斤山参压上眉心
……
林江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除去小山参之外,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没带来
灯笼、虎袄子,以及乾坤袋,都不在
“为什么是咱们三个?”
林江就纳了闷了
假如是不小心被那远处的大船摄了去,陈大酱与觥玄分明近在咫尺
而且江浸月和小山参为了避免被船只影响,明明就没有过去
难不成……
江浸月和小山参都有心结,明显是会被大船影响的
而自己的话……
林江不由得想起来了自己当时看到的那一副幻觉
老树之下,永远见不到的故人
自己当时真的没有被影响吗?
可说不准
思绪稍微有点纷乱,很快林江就冷静了下来
慌张明显是解决不了任何办法
林江现在还有其他的手段能用
“江姑娘”
“何事?”
江浸月来正在环顾四周,似乎在考量从何处跳船最好
“烦劳帮我护法,我有些法门想要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