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职遵命!”
而此刻
福王府
寝殿内,烛火摇曳,映得福王朱常洵那张油汗涔涔的肥脸忽明忽暗
他刚灌下一碗李崇道煎的苦药,正瘫在紫檀木榻上哼哼唧唧,忽听殿外伴读太监尖声急报:“王爷!大事不好!王公公带兵围了王府!”
“什么?!”
朱常洵浑身肥肉猛地一颤,险些从榻上滚下来
他挣扎着撑起三百多斤的身子,喉咙里挤出破风箱般的喘息
“快快传周师文他们进来!”
殿门轰然洞开,方士李崇道、落选举人赵时雍、右长史周师文等人早已候在门外,此刻连滚带爬扑进寝殿
李崇道道袍沾满药渍,赵时雍须发凌乱,周师文官帽歪斜,皆是面如土色
“王爷!”
周师文扑跪在榻前,声音发颤
“陈良弼那莽夫.私调三百护卫去驿馆刺杀王体乾,结果反被埋伏的河南卫兵马擒了!如今王体乾已押着人证,率兵堵在府门外!”
“天杀的蠢货!!”
朱常洵暴吼一声,肥手将榻边金漆案几拍得粉碎,疹疮因怒涨得紫红
“孤要把他炼成金丹!孤要将他放入油锅!”
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面色惨白无比
刺杀天使,形同谋反
这陈良弼是他福王府的护卫指挥使,带出去的兵都是福王府护卫
这要说背后没有他的指使,谁信呢?
那王体乾会如何想?
事情传到了京城,陛下会怎么想?
若是犯下谋反之罪
那他岂不是完蛋了?
朱常洵忧心忡忡
一想到其中的后果,各种死法不断的涌入脑海,福王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
呃啊
朱常洵突然痛叫一声,接着两眼翻白,肥胖的身躯如肉山般向后仰倒:竟是急火攻心,差点背过气去!
“王爷!!”
李崇道慌忙扑上去掐人中,赵时雍哆嗦着往福王嘴里塞参片,周师文则对殿外嘶喊:“快传府医!快!!”
一阵鸡飞狗跳后,朱常洵终于缓过气来
他瘫在榻上,油汗浸透锦褥,眼中却迸出困兽般的凶光:“周长史英国公的银子送出去没有?!”
周师文冷汗涔涔:“刚刚遣人快马送往开封.”
“不够!”
朱常洵突然狞笑,肥手揪住周师文衣领,大声说道:“再备五万两不,十万两!连同孤库里的那对‘海天霞’汝窑瓶,一起送给张维贤!”
他声音如刀刮铁锈,现在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连平日里视若珍宝的东西,他都愿意舍弃
“告诉他,孤没有造反,孤明日就启程进京,但若有人敢在途中加害宗亲,英国公府也别想干净!”
赵时雍闻言突然插话:“王爷英明!咱们还得给王体乾也备份厚礼”
小鬼难缠的道理,福王自然清楚,他点了点头,说道:“给王体乾送十万两过去,堵住他的嘴”
周师文听着府外的叫门之声,心中亦是慌乱,他赶紧劝道:“大王,现今还是出去请罪罢,若让天使等久了,恐怕他心生怨恨”
福王闻言,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粗喘着说道:“给给孤更衣!孤要立刻出去请罪!”
然而,刚被太监搀扶着站起来,他肥硕的身子又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惧色:“可可万一王体乾那阉狗认定本王谋反,直接拿人,该如何是好?”
右长史周师文连忙上前,低声说道:“殿下无须担忧!陈良弼私自带兵,无殿下王命,更没有王府印信调兵文书,谁都污蔑不了大王谋反
况且,若王爷若真要谋反,岂会只派三百护卫?王体乾若敢无凭无据拿人,便是欺君之罪!”
福王将信将疑,但眼下已无退路,只得咬牙道:“好好!扶孤出去!”
两名太监一左一右架着他肥胖的身躯,艰难地挪向殿外
朱常洵每走一步,身上的赤色蟠龙袍便随着肥肉颤动,汗水浸透衣襟,滴落在汉白玉阶上
王府大门外,风雪渐歇
夜色深沉,但千余根火把,却将王府照得通明
王体乾负手而立,身后锦衣卫按刀肃立,气氛肃杀
见福王终于现身,老太监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洛阳城内发生的事情,王爷可清楚了?”
朱常洵强撑笑容,喘着粗气道:“王王公公,孤听闻陈良弼那逆贼竟敢私自带兵行刺天使,特来请罪!”
王体乾故作惊讶:“哦?当真是他私自带兵?而没有他人指使?”
福王闻言,心中惊惧,脸上的肥肉因紧张而微微抽搐:“绝对没有其他人指使,更不是孤在背后指使他做如此狂悖之事”
见王体乾面上还有怀疑之色,他继续解释道:“孤…孤若真要谋反,岂会只派三百人?定是陈良弼那厮自作主张,欲陷孤于不义!”
王体乾目光如刀,缓缓扫过福王身后的周师文等人,最终落在朱常洵那张油汗涔涔的脸上,意味深长地说道:“王爷既如此说,咱家自当如实禀报陛下”
福王闻言,稍稍松了口气,连忙朝身后使了个眼色
周师文立刻捧出一个锦盒,恭敬递上:“王公公,殿下深知天使奔波辛苦,特备薄礼,聊表心意”
王体乾瞥了一眼锦盒,见到一张十万两的银票,并未接过,只是淡淡道:“王爷客气了,咱家奉旨办事,不敢受礼”
福王脸色一僵,额角青筋微跳,但仍强压怒意,赔笑道:“王公公忠心耿耿,孤甚是钦佩只是.陈良弼之事,还请公公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王体乾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微微颔首:“王爷放心,只要您明日按时启程进京,此事自有分晓”
这宣旨太监死活不肯收礼,朱常洵心中未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点头:“孤孤明白”
见福王如此反应,王体乾心中已有明悟
看起来,陈良弼围驿馆刺杀天使之事,真与福王无关
若他真要造反,不可能现在束手就擒
可惜了
如果福王真造反就好了
现在虽然陈良弼是福王府的人,但陈良弼调兵,没有王府印信、调兵文书
若是福王咬定是陈良弼私自行动,他还真不好给福王定罪
毕竟福王是当今圣上的亲皇叔,属于近亲宗王
陛下即便是再无情,也要注意些影响
在福王没有实质性造反之前,他便不能直接动福王府
但王体乾很快便收拾心情
抄了福王府的家不成,但榨点油水的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当然,在做这些事情之前,得先将福王彻底控制住了
让他没有狗急跳墙的机会
王体乾缓缓说道:
“殿下,陈良弼区区一个护卫指挥使,竟敢无王命而擅调兵卒行谋逆之事,可见福王府护卫已不堪用为保殿下安危,咱家已调河南卫兵卒入府,替殿下整顿护卫,以防宵小作乱”
朱常洵闻言,肥硕的身躯猛地一颤,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但很快被他强压下去
他粗喘着气,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却因压抑的怒火而微微发颤:
“王公公真是替孤考虑得周到啊”
王体乾眯起眼睛,似笑非笑:“殿下言重了,咱家不过是奉皇命行事,确保殿下能安然进京面圣”
朱常洵袖中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却只能强忍怒意,缓缓点头:“既如此孤便依公公所言”
他心中清楚,王体乾此举哪里是“保护”他?
分明是要彻底控制福王府,断他任何反抗的可能!
可眼下英国公张维贤的两万京营就在开封,他若敢拒绝,王体乾只需一纸奏报,便能坐实他抗旨不遵的罪名,届时等待他的,恐怕就不是进京问罪,而是直接兵围洛阳了!
他别无选择,只得从命
此刻
福王府外,河南卫兵卒已列阵待命
王体乾一挥手,锦衣卫千户立刻上前,高声喝道:“奉福王殿下之令,河南卫接管福王府护卫之责,所有人卸甲缴械,违者以谋逆论处!”
王府护卫面面相觑,目光纷纷投向福王
朱常洵脸色铁青,却只能咬牙点头,说道:“照办”
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于他人之手,朱常洵自然不情愿,但他也没有其他办法
到了京城,向他侄儿皇帝告状去!
见自家王爷都如此说了,护卫们只得解下佩刀,任由河南卫兵卒接管府内各处要地
一时间,福王府内脚步声杂乱,火把的光影在朱红宫墙上摇曳,映出一片肃杀之气
不过半个时辰,河南卫兵卒便控制住了福王府
掌控了局面之后,王体乾也逐渐露出獠牙
“王爷,进殿内议事罢”
议事?
福王愣住了
不是明日要启程吗?
今夜还要议什么事情?
福王心中有不祥的预感
难不成,这阉人看不上十万两,要向他讨要更多的好处?
福王脸上勉强挤出笑容,问道:“不知天使所议之事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