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鹿驿外,暮色渐沉
福王朱常洵的仪仗缓缓停驻在驿道旁,数十名王府护卫按刀肃立,锦旗在秋风中猎猎作响
朱常洵自马车中探出身来,肥胖的身躯裹着厚重的貂裘,面色阴沉如铁
他眯眼望向不远处的驿馆,灯火已亮,隐约可见王体乾所率的锦衣卫与内侍在驿门外列队等候
王体乾身着蟒袍,立于驿馆石阶之上,身后是二十余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腰佩绣春刀,目光冷峻
见福王车驾停驻,他微微拱手,声音不卑不亢:“王爷一路劳顿,驿馆已备好热汤饭食,还请暂歇一宿,明日再启程”
朱常洵冷哼一声,未答话,只是挥了挥手,示意王府长史周师文前去交涉
周师文快步上前,低声道:“王公公,王爷身子不适,可否容我等在驿外扎营?以免扰了驿馆清净”
王体乾嘴角微扬,似笑非笑说道:“周长史说笑了,驿馆本就是为贵人歇脚所设,岂有让王爷露宿之理?况且”
他目光扫过福王身后的护卫,意味深长道,“陛下惦念王爷安危,特命咱家一路护送,若王爷执意不入门,恐怕.不妥”
朱常洵闻言,脸色愈发难看,肥厚的手掌紧攥车帘,指节发白
最终,他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咬牙道:“既如此,便依王公公安排”
王体乾躬身一礼,侧身让路:“王爷,请”
夜色中,两队人马一前一后进入驿馆,火把的光影在朱墙上摇曳,映出福王沉重的背影和王体乾如影随形的目光
“公公,福王拖沓,陛下几次催促,可要将陛下的旨意,告诉福王?”锦衣卫千户见福王如此不识趣,面有不虞之色
“福王都不急,我们这些太监急什么?”
王体乾看着福王入驿馆的背影,脸上却在冷笑
从洛阳出来,福王一直拖慢行程
至于原因,王体乾心知肚明
并非是福王有什么阴谋诡计,而是连日赶路,福王身体受不了了
毕竟是三百多斤的人
尤其他身上还长着疮,日夜煎熬,让其痛不欲生
加之初春时节,冰雪融化,道路泥泞,车驾颠簸,这更是要了福王的老命
如果有人愿意将这些事情告诉皇帝,那么,皇帝对福王的‘拖延’自然能够理解
然而
谁会告诉皇帝此间内情呢?
他王体乾?
别开玩笑了,他为什么要帮福王呢?
在洛阳的时候,面对问罪圣旨,刀兵威胁,福王还会怕一怕,对他最起码表面恭敬
现在在入京路上,有王府护卫保护,这三百斤的福王,身家性命无忧之后,居然又开始摆起谱来了
一路上受了这鸟宗王的气,王体乾还会帮这个不识抬举的人?
我呸!
这个福王,还当神宗皇帝在的时候呢!
等入了京,有他好果子吃的!
“选快马,将福王到涿鹿驿的消息递送入京”
王体乾倒是要看看,这一百二十里路,你福王几日才能走完!
皇爷等急了,定将你一身肥油去点天灯!
此刻
涿鹿驿内,烛火摇曳
福王朱常洵瘫在驿馆的床榻上,肥胖的身躯因疱疹折磨而不断扭动,锦缎中衣被脓血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腥臭弥漫
随侍的太监跪在一旁,战战兢兢地捧着一盒青玉药膏,指尖蘸了冰凉的药泥,刚要涂抹,却被福王一掌挥开
“滚!这药敷上去比刀割还疼!”
朱常洵喘着粗气,脖颈上的脓疱因激动而泛出黄浊液体,疼得他面目狰狞
长史周师文皱眉上前,示意侍从退下,亲自接过药膏,低声道:“殿下,忍一时之痛方能祛病京城就在百里地外,若再拖延,恐生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