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借势驭人,韬晦弄权(1 / 2)

皇明 雨落未敢愁 3398 字 3个月前

乾清宫

东暖阁

朱由校舒展筋骨,在乾清宫东暖阁内先演练了一套华佗五禽戏,又习练了养生八段锦

初春微寒时节,几套功法打下来,他额头已沁出细密汗珠,贴身的素纱中单也被汗水微微浸透

久坐批阅奏章导致的腰背酸痛,在这番运动后终于舒缓不少

朱由校收势吐纳,顿觉周身气血通畅,连日批阅奏章积攒的疲惫一扫而空

随侍的宫娥们捧着鎏金铜盆、丝帕等物鱼贯而入,为首的尚仪女官亲自执巾,为天子拭去额间细汗

更衣时,六尚局的女官们动作娴熟地为皇帝换上绣有十二章纹的明黄常服,连腰间玉带的每一个金扣都调整得恰到好处

待一切整理妥当,朱由校端坐于蟠龙御座之上,这才对随堂太监微微颔首

“让魏忠贤进来”

不过片刻,但见魏忠贤低眉顺目地碎步进殿,他那绣着四爪金蟒的袍角在金砖地上拖曳出细碎声响——显然已在廊下恭候多时

“奴婢魏忠贤,拜见皇爷!”

拜见之后,他行至御前五步,以额触地高呼:“老奴恭贺皇爷!陛下英明神武荡除奸邪,连旱月余的北直隶竟应时降雨,此乃天降祥瑞啊!”

朱由校闻言抬眉瞥向窗外

雨线斜织在琉璃瓦上,将今日左顺门外的血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朱由校轻笑一声,问道:“朕倒不知,魏伴伴何时学会钦天监那套天人感应了?”

“老奴不敢妄言天象”

魏忠贤保持着叩拜姿势,后颈却渗出冷汗

感情今日报祥瑞,拍马屁,又拍到了马腿上了?

好在皇帝并没有计较这些

朱由校接过宫女递来的热巾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间残留的墨迹

他抬眸瞥向躬身候命的魏忠贤,声音里带着运动后的慵懒:“大铛,左顺门那帮人,处置得如何了?”

魏忠贤立即趋前两步,袖中密折已呈到御前:“回皇爷,高攀龙在诏狱招认截留山东灾情奏本七份,涉事给事中十二人俱已画押只是.”

他眼角余光扫过天子指尖敲击的节奏,斟酌几分,说道:“周嘉谟献上的密札残本,经锦衣卫勘验,确有添改痕迹”

“哦?”

朱由校忽然将巾帕掷入金盆,溅起的水花惊得随侍宫女慌忙后退

他盯着魏忠贤发亮的额角,问道:“这么说,周卿家是在欺君?”

“老奴不敢妄断!”

魏忠贤扑通跪地,却仍高举着密折:“但文震孟招认,高攀龙确曾密令其煽动举子罢考北镇抚司在会馆暗格搜出的联名册,与密札笔迹吻合”

“朕记得,高攀龙的同伙里有个叫缪昌期的?”

魏忠贤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看来,陛下把握着大局,什么事情都知道了

他当即老实回答道:“皇爷明鉴!缪昌期昨夜在诏狱咬舌了”

朱由校猛地抓起案头镇纸,却在砸下前忽然收势

他盯着魏忠贤颤抖的冠缨:“去告诉许显纯,再死一个要紧人犯,他就去辽东啃雪”

稍稍放松狗链,这些人就要蹦跶起来了

当真是要时时敲打才行

两天不打,上房揭瓦

魏忠贤被皇帝训斥,吞咽了一口口水,麻溜的回道:

“奴婢领旨!”

在这时,宫女张芸儿端来热茶

朱由校接过宫女递来的热茶,目光落在御案上那份关于周嘉谟的密报上

他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周嘉谟现在如何了?”

魏忠贤连忙躬身答道:“回皇爷,周嘉谟已按圣意准其原品致仕,现下正在家中养伤只是.”

他略作迟疑,话语还是缓缓说了出来

“士林中人皆唾骂其为阉党走狗,据说连门生故旧都避之不及”

朱由校闻言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好,很好这正是朕要的效果”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雨后初晴的紫禁城

阳光照在他年轻的脸上,却映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

“传朕口谕,嘉奖周嘉谟拨乱反正的功劳另外,着太医院派御医为其诊治伤势”

魏忠贤闻言一愣,随即恍然大悟:“皇爷圣明!这是要让天下人知道,顺从圣意的,哪怕曾经有过错,也能得善终;违抗圣命的”

“不错”

朱由校打断他的话,眼神锐利如刀

“朕就是要让周嘉谟做个活榜样告诉那些还在观望的官员,跟着高攀龙之流对抗清丈是什么下场,顺应朕意又是什么结果”

他走回御案前,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了几个字,淡淡道:“周嘉谟虽然可恨,但朕留着他比杀了他更有用一个被士林唾弃的孤臣,除了依附皇权,还能有什么出路?”

魏忠贤眼中闪过一丝钦佩:“皇爷深谋远虑如此一来,那些还在犹豫的官员,定会明白后面的路,该怎么走的”

朱由校嘴角噙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眼中闪烁着洞悉世事的锋芒

“治国如烹小鲜啊,这些官员就像御膳房的厨子,杀光了谁来掌勺?”

魏忠贤闻言身子伏得更低,却听皇帝继续道:“但若由着他们偷工减料,这席国宴早晚要办砸所以朕既要他们切菜,又要防着他们偷吃——明白么?”

还是那一句话:谁是你的敌人,谁是你的朋友?

如何将不坚定的敌人,转化为你坚定的盟友,如此,他才能在政治斗争中占据上风

似他那愚蠢的弟弟朱由检,天天换首辅,时时杀臣子,把龙椅当成了断头台,龙袍当成了裹尸布,非要杀得人头滚滚才算是帝王威严

然而,他掌控住了局势了吗?

非但没有,反而让自己的敌人越来越多,朋友越来越少

最后大明直接给他折腾亡了

他的傻弟弟把朝堂当成了演武场,却不知这紫禁城里最锋利的刀,从来都是藏在笑容里的

“皇爷圣明!”

见皇帝心情不错,魏忠贤犹豫片刻,还是说道:“诏狱中高攀龙等人,招供许多人,其中不少涉及勋贵,陛下,这些如何处置?”

朱由校指尖一顿,问道:“勋贵?可是成国公府上那几位?”

魏忠贤身子伏得更低:“皇爷圣明,还有武清侯家的姻亲.”

朱由校眉头紧皱

他指尖轻点着名单上几个朱笔圈过的名字:“这些老狐狸,朕清丈田亩动了他们的奶酪,就敢勾结言官阻挠新政谁给他们的胆子?”

“传旨!涉事勋贵罚俸三年,着其子嗣子入锦衣卫历练至于那几个跳得最欢的——让他们的庄子先补缴十年隐田赋税”

魏忠贤愕然抬头,正对上天子似笑非笑的眼神:“陛下,这处罚是否.”

“太轻?”

朱由校摇荡手中的热茶,吹开浮沫啜饮一口,说道:“杀鸡焉用牛刀这些勋贵盘踞京师二百余年,根须早缠进太庙的砖缝里慢慢对付,方才不会让其与文官合流”

“毕竟,清丈北直隶土地,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朱由校推行清丈田亩之策,其要旨在于富国强兵

所谓富国,乃使国库充盈,财政收入稳固如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