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三日,陈奇瑜的主要精力都放在了维持天津局势的稳定上
经过前番雷霆手段的清洗整顿,整个天津卫上下人心惶惶,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骚乱
好在陈奇瑜早有准备,他调集的六千京营精锐分驻各处要地,严密的巡逻网覆盖全城
这些训练有素的将士们披坚执锐,日夜巡视,震慑着那些心怀不轨之徒
与此同时,陈奇瑜预先布置的诸多后手也开始发挥作用
他派心腹暗中监视各卫所动向,又在城中广布眼线,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目
那些被革职查办的军官旧部,但凡有异动者,立即就会被锦衣卫拿下
粮仓、武库等要害之处,更是派重兵把守,严防有人趁机作乱
在如此多布置之下,天津城十分平静
街市上商贾照常营业,百姓生活如常,仿佛前些日子的腥风血雨从未发生过
只有那些空置的卫所衙门和不时经过的京营兵马,提醒着人们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变革
不过,天津城内虽已风平浪静,但天津狱中却暗流汹涌
锦衣卫指挥佥事许显纯亲自坐镇,昏暗潮湿的牢房里,刑具碰撞的金属声、受刑者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天津卫指挥使张尔心、天津左卫指挥使梅应文、天津右卫指挥使倪光荐等一干要犯,在许显纯的严刑逼供下,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
他们被吊在刑架上,血肉模糊,连番酷刑之下,意志彻底崩溃,纷纷招供认罪
有人供出了私藏的庄田位置,有人吐露了埋藏窖金的宅院,甚至还有人为了减轻痛苦,胡乱编造些虚虚实实的线索
这些供词虽真假难辨,但对许显纯而言已经足够
他满意地翻看着记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些罪状足以回京复命,向陛下交差了
当然,高强度的审讯并非没有代价
几个体弱之人熬不过酷刑,在一次次拷打中咽了气
即便侥幸活下来的,也早已不成人形,不是断了腿,就是折了手,余生恐怕只能在病榻上苟延残喘
许显纯对此毫不在意
他随手拿起一根血淋淋的腿筋——那是刚从张尔心身上抽出来的,指尖摩挲着那黏腻的筋腱,许显纯眼中闪烁着近乎癫狂的快意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他低声狞笑
“还敢在我面前嘴硬?就别指望能全须全尾地出去”
狱卒们噤若寒蝉,无人敢抬头
许显纯随手将那腿筋丢进火盆,火苗“嗤”地窜起,映照着他阴鸷的面容
“把这些供词,统统送到兵宪老爷那儿去”
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语气里透着厌倦
天津三卫已被彻底清洗,这些昔日高高在上的指挥使们,如今也不过是半死不活的阶下囚
许显纯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回京城
毕竟,他可是魏忠贤麾下最锋利的那把刀,岂能在这小小天津久留?
锦衣卫的人捧着厚厚一叠供词,匆匆赶往天津指挥使司复命
然而,当他们抵达时,却扑了个空
陈奇瑜并不在衙署内
原来,此时的陈奇瑜早已亲临天津大沽口
大沽口,这座扼守渤海湾咽喉的战略要地,是海河入海口的最后一道屏障,更是京畿的海上门户
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倘若敌舰从此处长驱直入,便可直逼天津,威胁京师!
一如后世八国联军侵华故事
陈奇瑜站在残破的炮台上,咸湿的海风扑面而来
他极目远眺,只见浑浊的海浪拍打着年久失修的堤岸,而本该森严壁垒的南北炮台,此刻却如同垂暮老者般摇摇欲坠
“如此要害之地,竟荒废至此.”
他眉头紧锁,手中的马鞭不自觉地攥紧
大沽口外,设有南北两座炮台
北炮台虽标配有十二门火炮,但因天津三卫长期贪腐渎职,实际堪用的仅剩七门
陈奇瑜命人试射时,竟有七门当场炸膛,飞溅的碎片将数名炮手炸得血肉模糊
这些锈迹斑斑的铁炮显然多年未经养护,炮膛内积满污垢,想要指望它们御敌,简直是天方夜谭
更令人心惊的是驻军状况
名册上记载的二百守军,经陈奇瑜亲自清点,竟不足三十之数
这些残存的兵卒虽四肢俱全,却个个面黄肌瘦,有的须发皆白,拄着木棍才能勉强站立,莫说操炮御敌,便是搬运弹药都力不从心
而南炮台的境况更为凄惨
这座始建于嘉靖年间的老炮台,如今墙体倾颓,垛口坍塌,活像个被扒了皮的骨架
临时架设的六门虎蹲炮射程不足二百步,在波涛汹涌的海防前线上,这点火力无异于隔靴搔痒
驻军名册上同样登记着二百兵额,可实际人数与北炮台如出一辙——寥寥数十老弱病残,连站岗放哨都凑不齐人手
咸涩的海风卷着硝烟味扑面而来,陈奇瑜望着这两座形同虚设的防御工事,指节在剑柄上攥得发白
这等糜烂的防务,若遇敌寇来犯,大沽口岂不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
除了南北炮台,大沽口还有一座水寨
水寨外面有两座木制码头
两座木制码头孤零零地延伸进浑浊的海水中,按规制本该停泊八艘威武的福船,可陈奇瑜举目四望,海面上却空空如也,只有几艘单薄的苍山船随波摇晃,活像几片飘零的落叶
更令人心惊的是修船坞的状况
这座曾经能修缮大型战船的工坊,如今屋顶坍塌了大半,残存的梁柱歪斜欲倒,只能勉强修补些小渔船